動了動,然後說:“你還沒上班吧?”
“沒有。”
“到我家喝酒吧。”
“不,我不喝酒。”
“我找你,還有點私事。”
他看了看我,說:“那好吧。”
“上車。”
“我走過去。”
我停好車,他已經到我家門口了。
我太太是家居專家,我家雖然不是很豪華,但是很別緻,很特殊。凡是第一次到我家的人,都會驚奇地打量一番。
可這個保安進了屋,看都不看一眼,他低頭換上拖鞋,穿過小走廊,徑直來到客廳,坐在沙發上。我覺得他好像對我家輕車熟路。
我端出乳酪,倒了兩杯葡萄酒。我故作悠閒地問:“你好像沒有休息日?”
“我晚間上班,白天休息。”
“來,喝酒,這是波爾多。”
他端起來小心地喝了一口。我看見了他又黑又黃的牙,以及他握杯的手,那手很白,像女人一樣,或者說像嬰孩一樣。
聊了一陣子,我說:“你管這座樓,以後,多關照關照我這個房子——最近,總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沒問題。我天天夜裡不睡覺。”他又喝了一口。
“你家不在這裡,有什麼難處,你儘管對我說。你家不在這裡吧?”
“不在。”
“你原來是幹什麼的?”
“修表,開鎖,賣饅頭,開農機車……”
開鎖?
記得我在古城西安時,曾經有一次門鎖出了故障,我開了幾個小時,怎麼都打不開。那是防盜門。
天黑了,太太急得團團轉。我絕望了,甚至想用大炮把門轟炸開。
最後只好打電話找職業開鎖的人。
大約半小時之後,開鎖的人就到了,他很瘦小,眼睛很警覺。我感覺他的衣著和神態更像一個偵探。
他從袋子裡取出一些神秘的工具,背對著我和太太,只用了幾分鐘就把那鎖開啟了。
我付了錢。他轉身就走了,始終沒說一句話。
當時,太太看著他的背影說:“假如,他再來……”
是啊,他再來怎麼辦?束縛他的僅僅是職業道德了。
我覺得,這種專門為人開鎖的人,就是跟秘密打交道的人——能破解所有秘密的人,是最秘密的人。
我又開始懷疑這個保安j了。
這個城市有無數個家,有無數個門,有無數個鎖。對於他來說,任何人家的門都是虛掩的…
…
“後來怎麼不開車了?”
“出事了。”
“撞人了?”
“壓死了一個小孩。男孩。”他冷冷地說。
“開車總是有風險。”
他看著我的眼睛,慢悠悠地說:“我沒跑。我想,賠多少錢都行,哪怕讓我當十年用人。其實錯不在我——小孩都死了,說這些沒意思。可是,那家不讓。那家有錢,不要錢,就想要我命,花多少錢打點都行。我就跑了。”
“前些天,我在我的車輪下看見了一張照片……”
“什麼照片?”
“2門丟了一個小孩,你知道吧?就是那小孩的照片。他滿臉都是血。”
“那真是怪了。”他淡淡地說。
我一直觀察他的眼睛。那是一雙超越一切演技的眼睛,始終木木的,即使刮十二級大風,照樣古井無波。我甚至懷疑那是一雙假眼,因此,我判斷不出他是不是在撒謊。
我舉杯喝了一口葡萄酒,突然說:“我想問你一件事,你別介意啊。”
“你說吧。”他也喝了一口葡萄酒,然後把水晶酒杯放在水晶茶几上。他的動作像貓一樣輕,竟然沒有一點響聲。
“我……怎麼看見你總在雨中站著?”
他突然看了看錶,說:“時間到了,我得走了。”
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經走向了門口。
“哎……”我站起來。
他不看我,一邊換鞋一邊說:“再見啊。”然後,他開門就走出去了。
他忌諱提這件事!為什麼?
我傻傻地站著,心裡想:雖然我給他喝的是純法國酒,但是最後我的問話又讓他跟我重新結了仇。
——我開啟了他某一把鎖。
十七、鄰家小孩
這天,吃過晚飯,我在住宅區裡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