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水機”,“哐當”,我小心地把這兩個詞都放在了旁邊,等待他再說出什麼話。我想,慢慢我就會組裝出一句話來。那時候我就知道他是誰了,那時候我就知道他要幹什麼了。
他又不說人話了。
我耐心地聽。
“拋丐了配……否氣咩否氣……嚎整仇恨摑宰熱呸……”
“仇恨?”
什麼仇恨?仇恨什麼?
蒼天在上,太陽作證,我沒有得罪任何人,更沒有害過任何人,我安分守己地過日子,勤勤懇懇地賺錢,養活我的老婆和孩子,儘可能讓他們過上幸福的好日子。平時見了年齡大的乞丐老太太,我還會給一些零錢……
我覺得除了那個保安j好像跟我有仇,誰還會恨我呢?
他再沒有說一句人話。
次日,我繼續等待,他沒有來。他沒有規律。
幾天後,他又來了。
這次,我又在他那些怪話裡挑出夾雜在其中的一個“嘩啦……”
我把電話摔了。
這是什麼屁話!飲水機,哐當,仇恨,嘩啦……再高明的作家也無法把它組裝出什麼意義。
何況我一個三流的寫手。
我惱怒了,我覺得這個藏在暗處的人是在調戲我。我打電話報警了。
警方還是老辦法——他們叮囑我,等那個人再次打電話來的時候,我要儘可能地拖住他,別讓他掛電話。他們很快就會查出那個電話號。
我根本不用拖,只要我不掛電話,他就會一直說下去。
可是,自從我報警之後,他的電話一次都不來了。
中間,太太打過幾個電話,因為時差,每次她給我打電話都是半夜,整得我膽戰心驚。
這天半夜,電話突然又響了。
我迷迷糊糊拿起電話,正是他!“拋丐了配……”
我的心狂跳著,輕輕把電話放在床上,輕輕下了地,拿起手機向外面走去。我要到另一個房間去報警。我知道他會一直在電話裡說下去的,即使我的手機沒電了臨時充都來得及……
可是,我要咳嗽。多倒黴啊,我要咳嗽!
看來,老鼠天生是做賊的材料。我強忍著不讓自己咳嗽出來,可是我忍不住,那咳嗽就像脫韁的野馬一下衝了出來。
我知道已經控制不住局面了,急忙用袖子把鼻子和嘴捂住。好在這時候我已經進了書房,電話裡的人應該是聽不見的。
我報了警,立即回到臥室,輕輕拿起電話。他仍然像半身不遂的病人一樣說著話。我拿起電話後,聽見他說:“再……”
過了半天,他還沒有下文。話筒裡靜得嚇人。
“再?……再什麼?”
他終於又很很很緩慢地說出了一個字:“見……”
然後,他就把電話掛了。他第一次先掛電話。
我愣了好一陣子。
我警覺地朝吊燈上看了看,上面落著一隻蚊子。
十六、面對面
天藍如洗,水聲嘩嘩地響。
從表面上看,一切都和往常一樣。只有我發現,住宅區的夜晚出現了很多怪模怪樣的飛蟲。
它們的頭光禿禿的,靜默地飛來飛去。
自從它們來了之後,住宅取裡其它的飛蟲都消失了,包括蚊子。蟋蟀也不叫了。
它們飛行在夜空中,從不落地,我看不清它們的長相。
有一天,我終於在小院裡看見了一隻怪模怪樣的屍體(它們專門為我送來了供我觀瞻的標本)——個頭很大,生著毛烘烘的翅膀。沒有眼睛,沒有觸角,沒有鼻子,沒有嘴……
一到了晚上,四周一片闃靜,撩開窗簾,就看見沒有五官的它們圍著路燈翩翩飛舞。
到了白天,它們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它們的到來是向我通知什麼嗎?
工作照常。我沒有對我的同事說起這件事。我覺得誰都幫不了我。
這天,我剛剛把車開進王爺花園的大門,快到家門口的時候,突然又有一個人出現在路邊。
他透過車窗看著我,沒有表情。
是他,保安j。藍色制服,紅帽子,紅肩章,紅腰帶。
我猶豫了一下,把車停下來,探出頭,想和他說幾句什麼。我想知道他是哪裡人,叫什麼,多大,有沒有女朋友……
他先說了話:“請你下次不要把車停在路中間。”
我把車朝路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