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行片刻,裴行儼目力敏銳,已見山腰亭前一人,衣袂飄飄,負手向他這個方向望來。
裴行儼忍不住勒馬,知道那人必是李玄霸。
李玄霸就是李玄霸,就像蕭布衣就是蕭布衣一樣,就算有千軍萬馬,讓你一眼看的就是他。
裴行儼手握長槊,手上青筋暴起。他是蕭布衣手下第一勇將,但勇氣不等於武功,他武功並非絕高,勇闖三軍,全憑一股胸中之勇。他知道自己若論武技,絕對不是李玄霸的對手。
不可否認,他感謝李玄霸當年的提攜之恩,但他從來看不懂李玄霸。李玄霸和蕭布衣類似,但又有極大的不同。蕭布衣雖在高位,做事豪情激盪,竭力會讓你看到心底。可李玄霸隱身暗處,心機深沉,永遠讓你覺得如在霧中。
勒馬不前,李玄霸遠立片刻,竟然緩步走下山來。
裴行儼不再前行,靜靜等候。
李玄霸就這麼走過來,走到了裴行儼面前,無視他身後的三百鐵騎,神色如常,雙手抱拳道:“行儼,許久不見。”
他一聲稱呼,有如當年。裴行儼感慨千萬,馬上抱拳道:“人在險地,甲冑在身,恕不能下馬施禮。”
李玄霸淡然一笑,“我明白行儼此刻的心意,行儼今日能來,我已感激不盡。”
裴行儼沉聲道:“不知道李兄今日召見,有何見教?”
李玄霸苦笑道:“我寫信約你前來,本來不想太多人知曉,就是怕此事傳到蕭布衣耳中,對你不利。”
裴行儼心中一凜,“裴行儼事無不可對人言。”
李玄霸點頭道:“不錯,有蕭布衣這種人物,才有裴兄這種人。你等眼下眾心成城,我反倒小家子氣了。”
裴行儼見他神情落寞,心中不知為何,有了同情之意,可轉瞬被意志抹殺,再問道:“李兄有事請說,我軍務在身,不能多談。”
李玄霸看了裴行儼良久,目光復雜,突然道:“行儼,我這世上,能信的人已不多,我可否……託你一件事?”
第五百八十九節 後院起火
李玄霸說能信的人不多之時,眼中閃過落寞之意。若是以往,裴行儼心中同情,已拍胸脯擔當下來。
但如今的裴行儼早就謹慎非常,聽李玄霸相求,沉聲問,“要看何事。若是尋常之事,念往日情意,我會為你做到。若事關天下,恕我不能擅自做主,此中差別,還請李兄體諒。”裴行儼雖口氣還是冷冰冰的拒人千里,但也在尋思李玄霸會讓自己做什麼事情。想李玄霸能人所不能,還有何事要求自己?如果事關兩國交兵,他當會一口回絕。
李玄霸不以為忤,伸手入懷,掏出一封信來,“我只請行儼為我保留這封信。”
裴行儼一怔,“信要交給誰?信上寫的是什麼?”
李玄霸只是問,“這個很重要?事關天下?”
裴行儼凝望那信良久,長槊擊出,蕩起一股疾風。
槊泛寒光,已到李玄霸的胸前。李玄霸動也不動,長槊戛然而止。裴行儼道:“請李兄將書信放在槊上即可,我若能送到,定會為你送到,可眼下軍務繁忙……”
“不急於一時。”李玄霸淡淡道:“其實若有可能,我真的希望,你不必送這封信。”雖是如此說,還是將書信放在槊頭之上,裴行儼移回長槊,見封皮上一個字都沒有,捏了捏,裡面好像不過薄薄的幾張紙。不解李玄霸的意思,問道:“李兄,你到底希望把信送給誰?”
李玄霸凝望著裴行儼道:“我和行儼自幼就認識?”
裴行儼道:“可惜白頭如新。”
李玄霸淡淡道:“我知道行儼為何對我如此冷漠。我詐死隱瞞世人,做事不擇手段,一直都在和蕭布衣作對,而你卻是蕭布衣最忠誠的朋友和手下。蕭布衣的敵人當然就是你的敵人,到如今,你我是對手……你不命令帶來的三百鐵騎攻擊我,已是念及到往日的交情。”
“李兄明白就好。”裴行儼目光復雜,感慨千萬。
“你我雖是對手,但……也……曾經是朋友。”李玄霸嘴角露出苦澀的笑,“雖然你已對我防備重重,但我知道自己不會看錯,我一直把你當做朋友。我李玄霸雖出手狠毒,攔路者斷殺不誤,但我出手總有目的,我又有何緣由對你出手呢?”
裴行儼道:“我眼下為進攻河東的主將,殺了我,你最少可以用我的血,染紅你的榮耀之路。”
李玄霸嘆口氣道:“榮耀之路?可惜這路上,也太過孤單。”哂然一笑,“到如今,我和蕭布衣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