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頓時呈現出一片血紅的顏色。 這是靳白羽的詭域。 這段記憶對靳白羽來說,大概很是痛苦。 起碼在摩西的視野裡,代表靳白羽思緒團,猛地又黑了一大截。 摩西僅剩的幾隻眼睛都在滴血:“……不中用的東西!” 贏舟的思緒團基本沒有什麼變化。 這代表著,不管前世還是現在,靳白羽在他眼裡都是無所謂的。 忽略是最高的蔑視。 這曾是靳白羽痛苦又憤怒的根源。如今也成了摩西憤怒的根源。 整個診療室佈滿了它的神經元,神經元的樹突像是爬山虎的根莖一樣,從地板向著牆壁蔓延。 贏舟身上纏繞著的肉紅色樹突是最多的,還有不少突觸,粘在他的面板上。 這些突觸們收集著寄主的精神波動,獲得記憶和情緒;又加工著這些資訊,傳回給寄主。 摩西牢牢地黏在地上,動彈不得。 它正在全力執行,身體燙到那些邊緣的神經元都有些萎縮。 雖然在使用異能時不能動,但摩西並不擔心這時候會有人殺死它。 首先,接觸到這些神經元網路的人,都會被它拉入痛苦的回憶中。 或許有人的身體比它強大千百倍,但如果把記憶裡的痛苦放大十倍、百倍呢?身體的殘缺可以看見,思想上的苦痛又能怎麼緩解? 其次,摩西的身體很特殊,只要保留了一點神經元母細胞,它就可以重新生長、進化。許多年後,又能長出一個“摩西”。 醫生的實驗室裡就保留著它的母細胞。 當然,這中間投餵的資源會有些巨大。等候的時間也會很漫長。但它相信,自己是不會被同伴拋棄的。 摩西從開業至今,治死117人,從未失手。 但現在它的心裡卻湧現出了巨大的不安。 贏舟看見的回憶很完整、而且有很多視角。 但越是完整,摩西的消耗就越大。而贏舟被汙染的進度條又如此緩慢。 這段記憶並不是隨機選擇的。就像是醫生做闌尾手術,也不會隨便割一截腸子,然後說這是闌尾。 摩西是在贏舟的思緒團裡,發現了能和這段記憶共振的病灶。 神經元樹突微微顫抖了一下,狠狠拍打起地板。 它大聲質問道:“你難道就不會痛苦嗎?” 痛苦? 贏舟坐在了靳白羽坐過的位置上,他本來是有點嫌髒,但這個角度觀察起來最方便。 地面在晃,頭頂的燈也在晃。 贏舟低下頭,看著面前這張熟悉的臉,忍不住感嘆:“我果然長得很好看。” 消瘦成這樣,都這麼漂亮。很能理解一些戀屍癖。 照鏡子看自己,和從第三人稱的角度看自己,是不一樣的感覺。 最明顯的一點就是,贏舟感覺到了一種自己照鏡子時,不會察覺到的吸引力。 最直觀的感覺是眼前的人很漂亮,想要親近、靠攏;更極端一點,是佔有和撕碎。 這是特殊進化源帶來的副作用,說不上好壞。 所以他的身邊總是容易重新整理出為愛發瘋的陰溼變態。 聽說一個人性格扭曲,是基因和環境共同造就的結果。靳白羽大概是同樣感覺到了這種吸引力,但贏舟是不會把問題歸咎於“太歲”身上的。他又不是沒遇到過正常人。 三樓冷藏室的藥劑都是靳白羽一個人喝下去的。 他的進化源顯然沒辦法容納那麼強大的藥性,面板表面的血管炸開,血液汩汩地流出,像是在鐵軌上疾馳的列車,轟鳴,咆哮。 但墮化成禍害後,這個問題瞬間迎刃而解。 原本乾淨明亮的天空被黑暗籠罩,一輪巨大的深紅色月亮從地平線升起。分不清是黃昏還是黎明。 黑色的烏鴉帶著濃郁的腐化氣味。 對這種氣息的厭惡是人類在數百萬年內進化中,刻在基因裡的本能。 靳白羽的身體是一座巢穴,無數的黑色烏鴉從巢穴裡起飛。 最後,從這具乾癟人皮裡爬出來的怪物,是一隻潔白的、近乎光亮的白鳥。 白色往往會和聖潔、高貴連線在一起,但這隻白鳥不一樣,只會讓人感覺到戾氣和邪念。 一個新的我,從舊我的屍體中誕生。 它還有一半的身體和原本的皮囊粘在一起,像是被困在囚籠裡的荊棘鳥。 靳白羽才磕完藥,正值巔峰。誕生時的動靜極大。方圓百里都陷入了詭域的籠罩範圍內。 荀玉的腦海裡只剩下了一個念頭,那就是不能讓這隻白色的鳥起飛。 黑色的大狗繚繞著淡金色的焰火,驟然出現在了原地。 它的身體被腐蝕地滋滋冒煙,但皮毛卻在沖刷之下毫髮無損。 它撲向了靳白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