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高力士這席話,確實是出自實心實意,楊玉環是個有福之人,但也是個不幸的女人,這人活在世上,別看有些人一輩子不怎顯貴,卻是活得不低賤,但有些人縱管身居達官顯貴之位,卻不受人尊重,譬如其與楊玉環二人。僅就禮制上而言,楊玉環可謂比高力士顯貴有加,然而楊玉環卻活得不夠精彩,說難聽些講,連在壽王府都不受府上那些下僕尊重,更別提跨出了壽王府的朱門,只不過空有一個“壽王妃”的虛名而已,高力士卻不同,不止是在宮裡,後。宮的不少妃嬪個個對其恭敬有加,高力士在宮外也極受人敬慕,德高望重,故而在一定程度上講,楊玉環確不如高力士。
換言之,楊玉環今個既有事相托,只要是力所能及的事,高力士倒也不想一口回絕掉,倒是想幫上一幫眼前這個說其走幸卻又不幸的可憐女人。雖說宮裡宮外的人,男人也罷,女人也罷,嫌少有對高力士不敬不重的,但真正打心眼裡對高力士敬重者,高力士自覺並不多,那些人不是意有所圖就是曲意逢迎罷了,而這寥寥可數的心性純善的可敬可重者中,江采蘋自是其中一人,今刻看楊玉環的言行舉止,當也是個分輕重之人,算得上是個值得可幫的人。
再看楊玉環,一見高力士應承的如此痛快,反倒有分猶豫了,躊躇了好半晌,才與高力士借一步說話說道:“玉環倒也無甚緊要事兒,只求阿翁,代為將此荷囊呈與陛下”
見楊玉環面露異色,秀頰微紅,雙手遞上一枚白底湖藍色邊的圓形承露囊,高力士一看就知眼前這枚承露囊實則是早些年百官所獻的承露囊中的一枚,而那時武惠妃尚在人世,李瑁子憑母貴,那年的千秋節入宮參賀時,李隆基見李瑁對此承露囊愛不釋手。就賞了李瑁,今時卻交予楊玉環手中。
看著高力士不置可否,楊玉環心下不由打顫兒,有點模稜兩可一時猜不透高力士究竟是何態度。到底幫是不幫。楊玉環剛欲再說些什麼。這時,卻聽一旁的宮道上傳來一陣兒細碎的腳步聲,且聽似不光是一人正朝宮門這邊走來。
“廣平王與廣平王妃的小兒,端的討人喜,連本宮瞧著,都十為喜愛得緊!陛下更為疼惜其!”
“姑萬莫寵壞了適兒。適兒快些下來,阿翁抱著。”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一聽就知應是玉真公主李持盈、皇太子李璵以及廣平王李椒、沈珍珠幾人走來。高力士循聲看去。只見果是李持盈正抱著李適從一旁的那條宮道上走來,旁邊還跟有李璵、李椒父子倆和沈珍珠。
“老奴見過玉真公主,見過太子殿下。”見狀。高力士慌忙緊走兩步,迎向前,“見過廣平王、廣平王妃。”
楊玉環亦趨步步了過去,手中的荷囊卻不動聲色地掩在了袖襟之下。沈珍珠立時極有眼神兒勁兒的步上前來,從李持盈懷裡接過了李適,交由跟在後面的乳媼看顧著。李持盈這才騰出一隻手來,朝高力士抬了下手裡的拂塵,示意高力士免見。
“姑的玉真觀既與吾府上順路,吾與俶兒一塊兒護送姑回觀。”李璵適時在旁接了言,玉真觀倒也與廣平王府順道。既是順路又趕上今日天色將黑未黑,李隆基故才交代李璵相送李持盈。
李持盈全未推辭,只微微一笑:“也罷,今日時辰已是不早,待它日時氣轉涼。本宮必登門看探廣平王妃及適兒。”
楊玉環也從旁適中的對李璵行了禮:“見過太子殿下。”
與此同時。李俶、沈珍珠一併在側對楊玉環又禮了禮,也權當回禮。畢竟,論輩分,楊玉環是為李璵的弟媳,而李俶、沈珍珠卻還要喚楊玉環一聲叔嬸兒。幾人也未多作它言,目注李璵、李持盈、李椒、沈珍珠等人連說帶笑著提步向宮門,高力士亦未多言半句,各府的轎輦一行至宮門處就不準乘轎亦或是騎馬入宮,一律靜候在宮門外,倒也無需勞心勞力的為其等僱轎子。
然而,楊玉環在轉身隨李持盈、李璵幾人離去的剎那,腳下卻是一滯,順勢將袖襟下的荷囊塞與高力士手中,這才扶了李持盈坐上車輦。楊玉環離開之時,面上雖未當眾跟高力士交代清楚,單是這一舉動已是叫人明解,前刻何故楊玉環獨自一人先尋來宮門前,十有九成是隻為尋高力士為李隆基捎這個荷囊,至於這荷囊裡盛裝的是何物,高力士一時半刻也無從得解。
不過,楊玉環既有此相請,高力士自當趕緊地趕往金花落瞅個時機奉上,省卻荷囊裡有何貴重之物,或是耽擱了哪樣正事兒。好在趕至金花落時,聖駕尚未安寢下,只曹野那姬哄著小公主側臥在榻上,高力士遂將事情的原委一字不落的報知李隆基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