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聽完,啐道:“你也忒小瞧人了。”
說著轉身出去,剩下林如海和林朗父子兩個相顧莞爾。
黛玉回到自己的閨房,一如在賈家,書籍、書香、墨色、墨香,簡單而乾淨,她嘴角浮出一點笑意,小小的梨渦乍現,臨窗坐下,攬鏡自照時,越發覺得鏡中人嬌態羞怯。
紫鵑端了一杯熱茶過來,笑盈盈地道:“大爺真疼姑娘。常聽人說,太太出閣時,真真算得上是十里紅妝,如今悉數添到姑娘的嫁妝裡,再加上老爺和大爺給姑娘預備的嫁妝也不比太太的嫁妝少,怕得有二十里紅妝了罷?”
旁邊幾個丫頭都笑了起來,洗硯道:“那是自然。聽老一輩說,姑娘可是咱們家幾代以來第一個出閣的姑奶奶呢!”
紫鵑奇道:“當真有此事?”
洗硯本是黛玉的伴讀丫鬟,點頭道:“我哄你做什麼?咱們家幾代單傳,每一代能有個哥兒已是極幸運的事情了,哪裡還敢得隴望蜀呢?也唯有姑娘和大爺是姐弟兩個,以前就沒有,姑娘也沒有姑媽、姑奶、姑婆,不然,怎會沒親戚可走?”
紫鵑唸佛道:“阿彌陀佛,姑娘和大爺扶持著,總比獨個兒好些。”
眾人不住點頭,都覺得紫鵑說的是廢話。
洗硯又道:“咱們家幾代太太們嫁進來,又沒姑奶奶嫁出去,帶進來的嫁妝代代相傳,積累了不老少東西,聽管家爺爺說,給姑娘置辦嫁妝,也只綾羅綢緞人參藥材花了些錢,打首飾付了些工錢,其他都並沒有花錢,打的床榻傢俱也都是家裡存的木頭,倒便宜。”
紫鵑咋舌道:“我瞧著那麼些嫁妝清單,還以為花了大半家底呢,誰知竟沒花什麼錢。”
黛玉聽她們唧唧呱呱,悠然一嘆,低聲道:“說那些勞什子做什麼?也虧得祖宗積德,不然誰家嫁女兒給陪嫁那麼些東西?竟是搬空了孃家!外人看咱們家清貴,說一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爹爹當了幾年鹽課御史,是天下第一肥差,吃的用的全是好的,實際上呢?爹爹任上只顧著奉旨填補前任的虧空,家裡書畫古董玩意倒有,但官中的銀子並不多,都是些莊田鋪子進益,家下人少,吃穿並不奢華,才了存下來,可沒貪一分半個!”
說到這裡,黛玉一笑,道:“我也不想著什麼嫁妝多少,什麼有底氣,只覺得爹爹一生不辜負讀書人三個字,我引以為豪,想必他們家也不在意這個,若在意,也不算讀書人了。”
攆她們出去,黛玉方開啟抽屜,取出書信匣子,裡面厚厚一疊書信,字跡並非來自琳琅和素日的姐妹們,落款卻是一個小小的秀字。這些都是定親以來,經過兩家父母同意,才悄悄通起了書信,或論些詩詞,或談些書畫,雖未成親,也已經心心相印了。
撫過一封封的書信,黛玉蹙眉憂思,不知他可會怪自己家沒有如約進京?
二月十八日,林家的書信便送進京城了。
不說莊家如何嘆息,莊秀如何失望擔心,琳琅又如何憂慮,只說賈母接到書信後,重重一嘆,道:“一別四五年,我只道能在臨死前見到玉兒,誰承想姑老爺身子不中用,竟耽誤了兩個孩子進京,耽誤了朗兒的前程和玉兒的終身。”
說起黛玉,王夫人眼波一閃,心裡輕輕一嘆,寶釵今年已有十八,正經是耽誤不得。
邢夫人勸道:“到底還是姑老爺要緊些,若有個不好,朗哥兒的前程和大姑娘的終身,都有所耽誤,倒不如好好養個一年半載,也並不妨礙什麼。”
賈母素來不喜邢夫人,聞言不禁眉頭一皺,沒有說話。
邢夫人訕訕一笑,也不知說什麼了。
幸而這時候有人來通報道:“南安太妃來了。”
賈家上下登時忙碌起來。
賈母一面起身去迎接,一面問道:“南安太妃呼喇吧喇地過來做什麼?”
王夫人心中一動,邢夫人便道:“昨日我聽璉兒說了幾句,好似西海沿子敗了,南安郡王叫番子俘虜了去,不知是不是為了這事?”
賈母一驚,問道:“何時的訊息?我怎麼不知道?”
王夫人忙陪笑道:“才得,並沒有來得及告訴老太太,老太太便接到朗哥兒的書信了。”
賈母怒道:“這樣大事,你們也瞞著我?打量我老了,聾了,聽不到了是不是?前兒寶玉搬出園子也沒人聽我的意思,現在出了這麼件大事也沒人告訴我!”
唬得邢王夫人連稱不敢。
說話間,執事擺開,南安太妃已經進來了,並下了轎子。賈母這才住口,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