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如何處置哀家?”還是母親先開了口,語氣輕鬆,如敘家常。
我亦平靜道:“母后不打算解釋一下這件事麼?”我揚手一擲,太后的玉璽滾落她腳邊,這是在作亂的中大夫令齊身上繳獲的。
母親看一眼,淡淡道:“哀家無話可講,任由陛下處置。”
我氣衝喉頭,頓時哽咽,沉聲道:“母親,你為何如此待我?——我是你兒子!”
母親身體一震,默然不語。
這時,王賁拽著兩個小男孩進來。兩個孩子一進來便掙脫他的手,一頭扎進母親懷裡。王賁低聲道:“陛下,一個宦官帶著這倆孩子駕車逃走,被衛士們攔下了。如何處置,還請王上示下……”
我看一眼母親懷裡這兩個驚恐欲哭的小男孩,再看一眼沮喪萬分的母親,冷笑道:“這就是那……嫪毐之子?”
母親哀怨地看我一眼,忽然放開孩子,咕咚跪倒,顫聲道:“哀家知道自己罪不可赦,只求陛下能放過這兩個孩子!”兩個孩子頓時哇哇大哭起來。
為了這兩個小崽子,母親搬來這裡,不再與我見面;為了這兩個小崽子,母親參與了嫪毐的叛亂;為了這兩個小崽子,母親竟然向我下跪……驀地,我仰天狂笑,笑到眼中迸出淚來。笑聲迴盪在空寂的宮殿,嗡嗡作響。母親驚恐地看著我,緊緊摟住兩個兒子。在十年前的邯鄲,面對趙人的拳腳,母親也是這樣護住我……今日此時,她竭力護衛的,是那和那嫪毐生的兒子!
我輕聲對王賁道:“王賁,朕命你……將逆賊之子裝入布囊……”獰笑一下,我一字一頓道,“撲殺之!”
王賁虎軀一震,隨即應道:“是!”
母親頓時癱坐於地。兩名衛士搶上去,抱走兩個哭叫不休的孩子,大步走出去。
我滿懷著復仇的快意,挑釁地看向面如死灰的母親。幾乎是一剎那,她的眼神變得空洞,蒼老。
“砰”的一聲,似有重物落地,伴隨幾聲悶悶的慘叫。
母親渾身巨震。
又一聲,再一聲……隨即復歸平靜。片刻後,王賁臉色慘白地進來,小聲道:“陛下,行刑完畢。”隨即,兩個衛士拖進一隻血跡斑斑的大布囊,在地上拖出一條觸目驚心地血線。
聞見撲鼻的血腥味,我頓覺有些反胃。皺眉令他們快些拖走。
“你是我的兒子……”母親突然冒出一句,聲音蒼老而沙啞,“……他們也是我的兒子。縱使嫪毐不反,你會放過他們麼?”
母親咯咯一笑,笑聲淒厲,“陛下還要哀家的解釋麼?”語聲未絕,兩行清淚潸然而下。
我深深看一眼這個傷心欲絕的女人,冷冷道:“請太后移駕萯陽宮,沒有朕的命令,不許離開!”
轉過頭,我閉上眼,眼瞼揮落兩顆淚珠,隨即抖擻精神,大踏步走向門外。
嫪毐尚未伏誅,事情還沒結束。
據俘獲的叛軍供稱,嫪毐甚是狡猾,見勢不妙,趕在被包圍前倉皇逃走。他並未回棫陽宮,而是直奔咸陽。
我知道他是趕去與掌治京師的內史肆會合。嫪毐雖敗於蘄年宮,卻賊心不死,妄想透過內史肆控制京城,做困獸之鬥。
我冷笑一聲,命令王翦率領部隊打掃戰場。
我則心緒複雜地直奔棫陽宮。
我狠下心將母親發往萯陽宮,隨即乘車趕往咸陽。
蒙武率隊接駕,滿面春風。原來嫪毐帶著幾個手下,惶惶如喪家之犬,拼命逃進咸陽,才發現內史肆的人頭血肉模糊,高懸於旗杆上。將軍蒙武一聲令下,嫪毐一黨盡皆被擒。
我大喜,立命將嫪毐押過來。
此時的嫪毐,早已失卻昔日長信侯的囂張,披頭散髮、滿面塵灰、衣衫襤褸。
我悠然打量他幾眼,笑吟吟道:“長信侯,你在蘄年宮時的銳氣,哪裡去啦?”
嫪毐抬起頭,沒有說話。眼神裡充滿絕望、恐懼和怨毒。
我走下車,踱到他面前,饒有興趣地盯著他,悄聲道:“對啦,朕問你:你的那兩個小崽子去哪裡了?”
嫪毐眼睛一亮,臉上現出喜色,竟然咯咯咯笑了出來。
我趁他笑得正酣,笑吟吟加了一句:“告訴你吧——他們去見閻王啦!”
嫪毐頓時噎住。
我快意地哈哈大笑,隨即命人將臉若豬肝、拼命嚎叫的嫪毐押入大牢。
義絕(一)
回到朝堂,我看著一夜驚魂的文武大臣,想到自己不惜以身犯險,方得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