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君南絲毫沒有出去的意思,倔強的站在那裡,擰著眉,黑白分明的眼睛裡閃動著一種異常熟悉的情緒,直直的衝進人心裡。
甘文清轉開了視線,說:“功課備的很足。這是援助案件,我不接,自然有別人接。”
“更何況,我已經說過了,你自行代理,我沒有意見。”
“正因為是援助案件,沒有錢賺,大律師們不接。文清姐你不接,因為你不碰刑事案件。如果我去辦案,文清姐,我沒有半點經驗,他肯定會判死刑。我們心裡都清楚,他罪不至死的。”
甘文清一時沒有回話,辦公室裡安靜下來,廉潔突然有種快要被這股安靜勒的喘不過氣來的錯覺,忽然聽見甘文清問:“明天的日程緊不緊?”
“啊?”她有些出神,見甘文清一瞬不瞬的盯著韓君南,忙說,“這幾天的行程都安排的緊。”
“抓緊時間安排一下,抽個時間,我們去一趟看守所。”甘文清說著拆開牛皮紙袋外皮纏著的白線,“既然你功課做得這麼足,辛苦一趟,去見見他的父母吧。”
“怎麼樣,還有問題?”甘文清挑了一邊眉,認真的看著廉潔送來的資料。
“沒問題!謝謝文清姐。”韓君南一本正經的敬了個禮,卻又忽然“噗哧”的一聲笑出來。
甘文清斜了他一眼。
廉潔終於回神,忍不住看了一眼韓君南。她在甘文清身邊有日子了,深知甘文清接觸刑事案件的次數,一隻手可以數的過來。可是韓君南的表情,笑微微的,彷彿,甘律的決定在他意料之中。
“笑夠了就出去做事吧。”甘文清仔細的看著資料,說的慢慢吞吞。
廉潔走出去,韓君南跟著她往外走,出門前又看了眼甘文清。她連頭都沒抬,細長的柳眉擰著,目不轉睛的盯著手裡的資料。
“那什麼……”韓君南撓了撓後腦勺,“你給文清姐的資料,是什麼情況?”他問廉潔。
想起那疊資料,廉潔也覺得頭疼,聽見他問,沉默片刻,說:“其實對官司有好處,只是這些事情捅出去,甘律以後就難做了……誰能想到呢……”
☆、【08】你說彼岸燈火,心之所向 12
誰能想到呢……甘文清又看了一遍病歷記錄,柯知涯竟然是意外流產。她想過,也許是柯知涯不想孩子生在破碎的家庭裡,才故意弄掉了胎兒。甚至,柯知涯為了報復田冬升……不是不可能的……她也可以理解。
可是,柯知涯竟然是因意外,被人送去醫院的時候,已經晚了。甚至她自己,都可以說是撿回了一條命。
甘文清盯著資料看了一會兒,上面有許多醫學術語,雖晦澀難懂,缺不妨礙她清楚的理解事實。她用筆在末尾的聯絡方式上重重的劃了一道槓——她想知道具體的情況,需要親自聯絡醫生。可對方只留下聯絡方式,並不肯呈出資料,這說明她將要接觸的事實,是需要保密的,即使對方口頭上告訴她,這番話也是不能作為證據出庭的。
她思忖著,終於撥通了電話。
……
下午的庭審並不算順利,辯論時,雙方一直處於膠著狀態,一直到六點,才開完庭。廉潔一直催她,唸叨著,要遲到了要遲到了。甘文清來不及休息,又上車直奔聚餐地點——秋爽齋。
怎麼選個半掛靠體制的餐廳,這幾乎是城裡官方的聚餐地點。甘文清心說,天知道,在這兒會碰上多少法院的,檢察院的,平日裡本就抬頭不見低頭見,這會子,豈不是吃個飯也不得安穩?
下了車,甘文清就看見門口站著幾個人,她認出一位來。從前在市規劃局任總工,這兩年進了市領導班子。風吹在身上有點兒冷,她想,賴良安都來了,今天秋爽齋的陣容可謂強大。
廉潔四下張望一圈,說:“甘律,我們快進去吧。”
“我跟人打個招呼,你先進去。”甘文清對她說。
“那行,我們所裡的牌子特別明顯,如果找不到就問一下服務員……”廉潔碎碎的交代。
甘文清看著她,忍不住微笑,她想起什麼,又交代說:“你明天聯絡一下,找找看,柯知涯出事的附近有沒有閉路電視。”
廉潔撇撇嘴,嘀咕了什麼,甘文清微笑,推她進去,知道她這會子鐵定是在控訴自己沒有人情味之類。
“文清。”
甘文清笑了笑,來的正是賴良安。他今日穿的隨意,卻仍是氣度十足。
“我在裡邊瞅見中北的牌子,估計著你該過來。”賴良安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