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咸豐年間白手起家,打過太平軍守過大沽口,死於光緒末年,到挖大河的一九五八年,隔了不過五十來年,清朝末年,社會動盪,盜墓活動猖獗,官盜民盜,屢禁不絕,海張五身為鉅富,可能也是怕死後被人盜墓,下葬時並未聲張,至今沒人知道海張五的墳在哪,當年在西門外挖大河,挖到塊刻著海張五名字的石板,堵住河底一個大洞,三個魚行出身的窮光棍,以為下邊有海張五的棺材,動了掏墳掘墓的念頭。
時逢大旱,河道水枯,荒草深處連聲蛙鳴蟲叫也沒有,四下裡黑咕隆咚,按說至少該留下一個人接應,另外兩人下去開棺取寶,可三個人互不放心,親哥們兒也會因財失義,何況只是盟兄弟,商量到最後,哥兒仨決定一同下去,得了寶三一三十一,每人平分一份,洞口的大石板白天已被鑿裂,再扒開輕而易舉,他們喝了幾口白酒壯膽,老大握著火把照亮,也是防備河底有蛇,老二背了條麻袋裝東西,老三手持撬棺材用的鏟子,找來三條長繩,一端綁在河邊大樹上,一端拋進洞中,把三捆繩索都放盡了,勉強到底,三個人一同順繩子下去,只見這個大洞,直上直下,又深又闊,外頭悶熱無比,裡邊陰氣襲人,他們一進去,不約而同地打個寒顫,周身上下生出毛栗子。
河底走勢垂直的洞穴,深處通到更大的洞窟,說也奇怪,洞中有個極高大的石墩,有稜有角,兩丈多高,上窄下闊,周圍黑漆漆的看不見盡頭,只覺陰風陣陣,落腳處滿是泥濘,他們以為河底石墩裡有海張五的屍身,應該是個大石槨,可也太大了,用手抹去泥汙,藉著火把的光亮打量了半天,怎麼看怎麼不像是棺槨,而是沉到河底的一座白色石塔,塔高五重,通體白石,裡頭是實心的,下邊的臺座八面八方,嵌著冷冰冰的大銅鏡,抹去泥水,大銅鏡還能照出人臉,有半截陷進泥中,哥兒仨心裡都犯嘀咕,他們再沒見識,也能看出不是海張五的棺材。
要說那位海張五,混混兒出身的鹽梟,一個臭要飯的能從窮坑裡爬出來,做到鹽運大把頭受封朝廷命官,有此等作為,絕不是等閒之輩,論心機論膽識,皆是第一等的人物,不光會耍胳膊根兒,能做買賣能打仗,遇事兒豁得出去,逮住機會拼命往上爬,可本事再大,也不是出家的僧人,不該在自己的墓中放座石塔,況且是有八面八方底座的寶塔,他們不由得想起了鎮妖塔。
天津衛地處九河下梢,自古以來水患不絕,當年青蛇白蛇鬧許仙,讓法海和尚壓在雷峰塔下,寶塔鎮妖的傳說從此深入人心,以前說起白蛇傳裡的白蛇,不能跟近代港臺電視劇表現的白娘子相比,港臺電視劇裡將白娘子美化了,舊時說起來那就是個妖怪,放出聲色迷惑正人君子,她給許仙的錢全是偷國庫的,又水漫金山,淹死無數軍民,壓在塔下罪有應得,也說明自古便有造塔鎮妖的風俗,清朝末年商賈們為了行善積德,出資造塔,有的用於鎮妖辟邪,有的用於收斂無主屍骸,老天津衛沒人不知道鎮妖塔和養骨塔,白天挖出的石板上有海張五的名字,因為這是海張五出錢,用於填河擋煞的八卦鏡鎮妖塔。
老大和老二眼見沒有海張五的棺材,仍不死心,舉著火把到處看,洞裡全是散發腐臭的死魚。
老三說:“哥哥哎,塔底下不知鎮著什麼鬼怪,驚動不得,咱們趕緊出去,別撞上什麼才好。”
老二說:“老三你這輩子成不了大事,二他媽換房檁——頂到這了。”
老大說:“老二,我也沒想到河裡是鎮妖塔,不是海張五的墓,沒值錢的東西,不行咱先撤?”
老二說:“大哥,咱擔驚受怕下到河底一趟,總不能空手而回,不如把塔座上的銅鏡撬下來。”
老大說:“嗯這幾面大銅鏡,不下百十斤,哪怕撬下來獻給國家,少不了也有咱們兄弟一份功勞,此乃現成的便宜,不能讓旁人撿了去。”
老三說:“是是還是二哥主意多,別聽我的,我是二他媽哭孩子——二死了。”
老大說:“快動手,免得耽擱到天亮,那可是二他媽剝蒜——兩耽誤。”
說話之時,不知從哪刮來一股子陰風,三個人手裡的火把全都滅了。
有火把照亮的時候,他們還都有幾分賊膽,火把一滅,眼前黑得伸手不見無指,頓覺毛髮森豎,老大忙張羅著找火柴,劃火柴重新點上火把,火光剛亮起來,陰風一轉,火把又被吹滅了,接連點了幾次火把,點一次滅一次。
三個光棍心裡發了毛,怎麼一點火把那股子陰風就吹過來,這不邪了嗎?
哥兒仨心驚肉跳,也顧不上撬銅鏡了,只想儘快出去,可是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