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受到的遭遇,反而出言羞辱自己,羞惱之餘,心中更是忿忿不平,暗道:“六嬸說的果然沒錯,二房哪裡肯真心的撫養我?就連他們的女兒,才這麼點兒大,說話就這樣的傷人了,往後我豈非每日都要活在這樣的冷嘲熱諷裡?更不要說還會有其他的羞辱了!從前祖父還在時,我是國公嫡長孫,二房不過是侯爵罷了,這兩個小東西的身份才不如我!結果祖父出了事情,我……我竟然要受他們的氣?!”
他雖然在從劍南迴來的路上聽嬸母祖氏叮囑、祖氏走時又設法緊急教導了他一番,讓他知道在二房過日子須得隱忍,趁人不注意再挑唆寧夷曠、寧夷徽向著自己,漸漸的把這對兄妹籠絡住了,再圖後計——可這樣的打算本來就是祖氏有些想當然,寧朗清一個五歲的小孩子能記下她的大部分話已經是遭遇悽慘以至於刻骨銘心了,要把她簡略叮囑的計謀具體用出來還要用的不著痕跡這怎麼可能?
而且小孩子的掩飾本來就拙劣的很,此刻被比自己小的堂妹一刺激,臉上的怨毒自是流露出來!
寧夷曠覺得妹妹說的話沒錯,但他之前和寧朗清玩耍了兩個時辰,到底有些情份,此刻就想接著妹妹的話勸說堂哥振奮起來,未想卻看到堂哥臉色驟然可怕極了,不覺吃了一驚,下意識的後退一步!
而旁邊得了卓昭節的吩咐冷眼旁觀的下人自是不敢怠慢,生怕寧朗清惱羞成怒之下打傷了自己的小主人,慌忙圍上去把人都分開。
這件事情稟告到寧搖碧和卓昭節跟前,連曾經同情過寧朗清的卓昭節也覺得這個堂侄養大了必成禍害——但長公主還在,總歸不能真的要了他的命。
寧搖碧親自去了一趟曼徊山莊,也不知道是怎麼和長公主說的,回來之後就讓卓昭節不必操心這件事情了。
本來如今正是盛夏,雖然翠微山中不似山腳炎熱,但沒有樹木的地方也曬得人頭暈。若非為了避免子女缺少投意的玩伴被教壞,卓昭節也不想成日的出門——何況帶著這麼小的雙生子,萬一在崎嶇的山路上摔著碰著怎麼辦呢?
是以寧朗清的事情既然有了結果、寧夷曠也不幫著堂哥說話了,卓昭節就打算歇下來。倒是雙生子這些日子到處玩習慣了,堅決不答應,卓昭節和普天下所有寵愛子女的母親一樣拗不過他們,只得繼續領著他們出門。
今日是卓昭節實在乏了,硬是要在家裡待一日歇一歇,倒是湊巧,恰好趕上了宮中見召。
太子妃親口託付,又是要去寬慰皇后娘娘,卓昭節自不敢怠慢,忙命人把在庭院裡瘋玩的滿頭是汗的雙生子叫到跟前,命人替他們速速沐浴了一下,換上新衣,又叮囑了幾句規矩,便領人上輦,往行宮去覲見。
翠微山的行宮不像長安城裡的大明宮那麼巍峨雄壯,走的卻是輕巧精緻的風格。進入行宮,沿途都是茂盛的樹木,蔭涼得很。帝后所居的幽簧館外,是一片佔地頗大的紫竹林,山風拂過,婆娑作響,還可以聽見竹上所縛銀鈴的脆響。
卓昭節在皇后與太子妃跟前都有一份體面,說起來她懷著雙生子時被診斷出來,還就是在這幽簧館。如今領著一雙子女再來,不免回憶起前事,感慨著在館外等著宮女進內稟告。
因為是帝后居處之外,卓昭節與子女自是早早下了步輦,穿著簇新夏裳、精緻可愛的雙生子雖然不是頭一次見皇后與太子妃,卻是頭一次到幽簧館,此刻不禁好奇的張望著四周,不住發問。
卓昭節瞪他們一眼,低聲道:“娘娘就在裡頭,不許喧嚷!”
“……哦!”雙生子雖然頑皮,但大規矩上倒是聽話的,此刻聞言,雙雙露出委屈之色,擺弄著手指不說話了。
看這模樣,卓昭節又有些心疼,正想著安慰他們,裡頭賀氏卻迎了出來,含笑道:“娘娘與太子妃正等著呢,府上的小郎君和小娘子往世子婦這跟前一站,三個人都彷彿神仙也似,真是看了就叫人心頭一喜——怪道娘娘今兒個心緒不好,太子妃不叫旁人,就要叫世子婦與小郎君、小娘子來!”
“姑姑這話說的我可是不敢領。”卓昭節笑著與她寒暄,又命子女,“快見過賀姑姑。”
賀氏道著使不得,到底還是被卓昭節拉著受了雙生子的禮——如今雙生子其實也行不得多麼規矩的禮,不過擺個模樣,但小孩子行禮怪有意思的,他們又生得好,賀氏受得也是眉開眼笑,連說到底是長公主殿下的曾孫,小小年紀就如此的知禮。
這樣談笑風生的進了殿,卻見殿中不但有皇后與太子妃,趙萼綠卻也在,還領著真定郡王的嫡長子、乳名鶴奴的唐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