哆嗦,險些歪倒在沈默懷裡。不過這招還真管用,隆慶先是兩眼茫然,然後目光漸漸有了焦點,緩緩望著高拱道:“我這是在哪裡?”
“皇上,您現在在皇極殿前。”高拱答道。
“我……方才幹了什麼了?”隆慶見眾人的表情奇怪,嘶聲問道:“還是說了什麼?”
“皇上說,是有人無禮。”高拱沉聲道:“敢問是何人無禮,不管宮裡宮外,祖宗自有重法,皇上只管說與臣,當依法處治!”說著眼圈通紅道:“皇上病體新愈,怎麼也不該發怒,恐傷聖懷啊!”
隆慶長長嘆一口氣,良久才低聲道:“甚事不是內官壞了,先生你怎知道?”
高拱欲追問,隆慶卻不欲再說下去,搖頭道:“算了,宮裡的事情,不勞先生操心了。”說完轉向沈默,緊緊抓住他的手,嘆氣道:“我對不起先生啊……”
沈默知道隆慶的意思,忙輕聲道:“聖體要緊,其餘的瑣事,不妨日後皇上康復了再說。”
高拱也道:“是啊,皇上,先回宮吧,別的事情改日再說。”
隆慶想了想,低聲道:“待朕心緒稍寧。”便仍然拉著沈默的手,下了丹墀,由東角門穿過皇極殿與建極殿,走到乾清門前,再往裡進就是大內了,外臣不得擅入。一直被皇帝拽著走的沈默,這時停下了腳步。
隆慶用一種乞求的口氣說:“送我!”
沈默心中一顫,只得遵旨行事。和高拱一直陪著隆慶走進宮,入到西暖閣。皇上坐到御榻上,便要茶喝,右手卻仍牢牢地抓著沈默。
內侍把茶送了上來,隆慶皇帝伸出左手接過茶杯,喝了幾口,這才長出一口氣,對高拱道:“現在,我的心稍微安寧了些。”神色果然安定了許多,只是兩頰依然通紅,眼光也顯得凝滯,他對兩位大臣道:“朕方才一時恍惚,現在好多了。至於那番話,你們不必多心……自古帝王后事,都得事先準備,卿等務必考慮周全一些,照章而行。”
“……”高拱愣住了,他想不到,隆慶已經開始為自個安排後事了,忙跪下道:“臣不敢奉旨!請皇上收回成命,安心調養聖體!”
“誰都逃不了那一天……”隆慶嘟囔一句,不再說話。
“如果皇上沒有別的事,臣等告退了。”高拱感覺隆慶現在需要休息,便告退道。
沈默也想行禮告退,無奈手被皇帝牽著,沒法鞠躬更沒法磕頭。
“高師傅先下去吧。”隆慶道:“沈師傅在這裡陪朕。”
高拱聞言深深看沈默一眼,叩首道:“臣告退。”
待高拱出去,隆慶才放開沈默的胳膊,吩咐李全道:“搬個墩子來,從今日往後,沈閣老來見朕,都賜座。”
李全低低應一聲,便去窗前搬一個繡套矮墩。
沈默連忙遜謝道:“臣還不到四十,怎能受皇上如此過禮的恩遇?臣萬萬不敢當。”
“你受不起,誰還受得起?”隆慶搖搖頭,又吩咐道:“從今往後,沈師傅乘雙人抬輿入大內,其餘待遇,皆與高閣老同。”
“陛下……”沈默是真不想受這份隆恩,人怎麼才能活得長?低調,做人要低調啊!
“先生不要推辭,你絕對當得起!”隆慶擺擺手,動情道:“朕在位這些年,荒唐怠政,庸碌無為。不怕先生笑話,過往我總是擔心,百年之後如何面對大明的列祖列宗。但是現在,我可以昂著頭去見他們,因為我在位的這幾年,大明收復了河套,平定了廣西,讓蒙古俯首、使安南稱臣,我大明邊境,已經一百年沒有這般晏然了,我大明的國威,已經一百年沒有這樣雄壯了。這足以讓我傲視成祖以降的所有先帝了……而這一切,都是你的功勞,真正的功在社稷、功在千秋啊!”說著重重嘆一聲道:“按說怎麼賞都不為過,但是我大明的祖宗家法定下來許多規矩,賞你太多反而害了你,也是我大明不可承受的損失……”見沈默還跪在那,隆慶對李全道:“快扶沈師傅坐下。”
李全已經把矮墩搬到了沈默身後,沈默只好又重重地磕了個頭,挨著那個矮墩的邊沿坐下了。
一打岔,隆慶又有些恍神,問道:“方才說到哪了?”
“皇上說……賞太多,反而害了沈閣老。”李全小聲道。
“嗯。”隆慶點點頭,接著道:“但是不賞的話,朕心難安,也難以向沈師傅,向天下人交代,所以朕反覆思量,還是決定在朝會上封師傅為侯爵,晉太師……誰知早朝之前,竟突然來了那麼一出,莫非是天意?”又自言自語道:“也許就是天意,這個封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