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給他,沒再勸酒。
打雜的打了酒來,老媽子送進來,又拿來一包冰糖,一包乾玫瑰。她開啟紙包,倒到酒瓶裡,都結集在瓶頸。乾枯的小玫瑰一個個豐豔起來,變成深紅色。從來沒聽見說酒可以使花復活。冰糖屑在花叢漏下去,在綠陰陰的玻璃裡緩緩往下飄。不久瓶底就鋪上一層雪,雪上有兩瓣落花。她望著裡面奇異的一幕,死了的花又開了,倒像是個兆頭一樣,但是馬上像噩兆一樣感到厭惡,自己覺得可恥。
飯後回到客廳裡喝茶,鑼鼓敲得更緊,所有的店家吃完晚飯都加入了。他傴僂著烤火,捧著茶杯渥著手,望著火爐上小玻璃窗上的一片紅光。
〃到過年的時候不由得想起從前,〃他忽然說。〃我是完了。〃
〃三爺怎麼了?酒喝多了?〃
〃怪誰?只好怪自己。難道怪你?〃
她先怔了怔,還是笑著說,〃你真醉了。〃
〃怎麼?因為我說真話?你是哪年來的?跑反那年?自從你來了我就在家待不住,實在受不了。我們那位我也躲她,更成天往外跑。本來我不是那樣的。〃
〃這些話說它幹什麼,〃她掉過頭去淡淡的笑著,只咕噥了一聲。
〃我不過要你知道我姚老三不是生來這樣。不管人家怎麼說我,只要二嫂明白,我死也閉眼睛。〃
〃好好的怎麼說這話?難道你這樣聰明的人會想不開?〃她笑著說。
〃你別瞎疑心。我只要你說你明白了,說了我馬上就走。〃
〃有什麼可說的?到現在這時候還說些什麼?〃
〃我忍了這些年都沒告訴你,我情願你恨我。給人知道了你比我更不得了。〃
〃你倒真周到。害得我還不夠?我差點死了。〃
〃我知道。你死了我也不會活。當時我想著,要死一塊死,這下子非要告訴你。到底沒說。〃
〃你這時候這樣講,誰曉得你對人怎麼說的?〃
〃我要說過一個字我不是人。〃
她掉過頭去笑笑。其實這一點她倒有點相信。這些年過下來,看人家不像是知道,要不然他們對她還不是這樣。
〃我知道你不會相信我。也真可笑,我這一輩子還就這麼一次是給別人打算。大概也是報應。〃他站起來去拿皮袍子。〃你真心狠,〃他站著望著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