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升起了好大一座營火,火光直衝向天,照得崗上一片明亮,視線裡所及之處盡是人影幌動,馬匹輜車東落西停,數十堆火架上烤著各種乳豬、山雞、野兔等獸類食物,汁香四溢,好個豐慶營火晚會。
胡斐瞧得甚是有趣,也感染到了這一大群人的歡樂氣氛,只因他打從小來便與平阿四流落四方,孤苦無依,從不曾在團體裡生活過,即便是在商家堡暫住的那幾年裡,那也只是寄人籬下的雜工苦活,殊無樂趣可言。他長大後闖蕩江湖,單身匹馬,除了那段日子中有著義妹程靈素相伴之外,幾曾與這般一大群人生活在一起,因而雖他天性好玩愛鬧,卻總是孤單單的寥以渡日,難有年齡相近之人作伴為樂,這也是他生平最大憾事了。
但聽得四下歡笑盈盈,酒香與肉香佈滿了整片山崗,有的席地而坐,有的自圍一圈唱歌跳舞,有的青年男女小手相攜走到外圍自談情話,種種歡樂景象,盡皆瞧在胡斐眼裡,只恨自己傷重不能下去參與,甚感可惜。正兀自瞧得極有興味之間,聽得車後帷幔掀起之聲,跟著綠影一閃,一個活潑俏麗的身影鑽了進來,胡斐轉頭看去,見是數月前在斗室中見過的那位妙齡小姑娘,心頭一喜,便道:“你也來啦?”
那綠衫姑娘嫣然一笑,璀璨生光,甜著嘴兒笑道:“你還沒死麼?”胡斐笑道:“好像還沒有,不過我看再活也沒多久了。”綠衫姑娘咯咯笑著走了過來,手裡端著一盤烤肉,朝他面前一送,快聲快語的說道:“現下沒死那就得了,那以後的事誰能做得準?我瞧你就不像是個短命的人,你瞧你人中極長,額頭飽滿,那便是命長之相,真要死去可也沒那麼容易,不過就是各種苦頭都得吃上一遍就是了。”說著往他臉上瞧了一瞧,噗哧一聲笑的好不開懷,雙手撐著肚子哈笑道:“你鬍子可長不起來了吧?哈哈,那藥可還真靈,回去也給爺爺試試。”
胡斐聽得一驚,這些日子來倒沒注意過自己臉上有何變化,聽她這麼一說,伸手便往臉頰上摸去,果然感覺不到半絲胡刺,顫著嘴說道:“你你剛剛說什麼藥?”那綠衫姑娘笑得彎下腰來,指著他臉道:“還能有什麼藥?就是不給鬍子長出來的藥囉。嗯,聽我文姨說,那藥叫做‘抑生去須霜’,不知是也不是?哈哈。”
胡斐大怒,喝道:“你這小姑娘的怎麼怎麼便如此的來加害於我?”綠衫姑娘抬起了頭,滿臉訝異神色顯來,奇道:“我怎地害了你來啦?”胡斐瞪眼道:“你剃光了我鬍子,又讓我臉上長不出新的鬍子來,這不就是在害我來了麼?”綠衫姑娘笑道:“我是為你好啊,怎麼你卻狗咬呂洞賓來了?”
胡斐聞言一楞,納悶著道:“剃我鬍子怎能說是為我好了?”那綠衫姑娘煞有介事的盯著他臉瞧了好半晌,直瞧得他渾身不自在,這才說道:“原來你是真的不知道,我還以為你年紀不小了,總該懂得我這番苦心的。”
胡斐聽她這麼說來,倒似其中還有他所不知的原由,怕真是冤枉了她,忙道:“我不過多吃了幾年酸飯,能懂的事畢竟有限,還要多所請教姑娘才是。”綠衫姑娘一副小大人的瞭然模樣,點了點頭,跟著輕輕嗯了一聲,便似長輩對著晚輩說話一般,緩緩說道:“這說的也是,常言說的好:‘年紀不能當飯吃,經驗不能靠嘴說。’你沒想的那麼遠,自也怪你不得了。我跟你說了唄,你身上中了‘玄冥寒掌’與‘火陽雲掌’,那是陰陽相剋的天險,縱不死也得癱瘓在床而動彈不得。但經我爹替你以針灸隔開了十二經常脈與奇經八脈之後,你體內的陰陽二氣除了以藥物分別抑制之外,重要的是要能與外在的陰陽之氣相通,這叫互通生氣,否則便會閉脈而死。”
胡斐聽得既愕且驚,問道:“替我針灸的那位長者便是你爹麼?我曾問他老人家名諱,卻未得相告,這番醫治之情,當真無以為報。不知姑娘高姓?”那綠衫姑娘笑道:“你這人倒愛佔人便宜,自己不說你是誰,卻來問人家姑娘姓啥名啥,當真以為自己長著幾歲,有著厚顏功護體是麼?真不害臊。”胡斐啊的一聲,笑道:“這倒是我的不是了,竟忘了未曾向姑娘報上名號。在下胡斐,目前暫居烏蘭峰的玉筆莊,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那少女掩嘴笑道:“我爹既不肯向你告示名諱,你便繞個彎兒來問我是麼?不過我可得先跟你說,我不跟爹姓,因此可別拿我的姓來稱呼我爹爹。我媽姓沈,這姓不錯,所以我便跟她的姓來用。我爹媽他們大夥兒都叫我燕兒,你也可以這般稱呼我啊,只不過你年紀看來也沒多少,叫你大叔我可不願,還是叫你胡大哥罷?”
胡斐見她心直的可愛,人如其名,說起話來便跟燕子般的同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