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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部分

這一日輜車人馬過了石門,已入湖南省境,胡斐有時透過帷幔下緣朝輪外看去,只見沿路都是紅土,較之關外風物,大異其趣。他十數年來未履中土,沒想到再度踏上這塊熟悉的土地時,自己卻是這般要死不活的躺在輜車上給載運過來的。

數日後到了常德,一路經益陽而到得省城長沙,卸了半天貨,見天色尚早,大批輜車便又急著趕路而去。

次日胡斐在車內聽得道旁人聲喧譁,心中頗感奇怪,便掀起了輜車帷幔來,問了一名騎馬跟在輜車旁的神農幫年輕幫眾,這才知道是到了湘潭以北的易家灣,那喧譁聲音便是來自於碼頭上的水手工人。

胡斐勉力撐起帷幔一角,見湘江中停泊著無數大小船隻,碼頭上人影穿梭,不禁百感交集,心中思緒起伏不定,便想到了當日袁紫衣在此搦戰九龍派掌門人易吉的兇險過程。如今昔日湘江風情依舊熱鬧喧囂,但佳人芳影卻早已不見蹤跡可尋,諸般種種過往,這時腦海中想來,便恍如隔世一般,當真令人思之慾淚,大傷感懷。

胡斐經過這段日子來的藥物療養,身子已是大有起色,雖仍虛弱乏勁,但精神比之過去要好了許多,每日食量亦逐漸增加,雖仍不能下來走動,但手腳活動均已不成問題,說話對談時更已如常人一般。

這日午後過得易家灣,離南嶽衡山已不在遠,一路上古松夾道,白雲繞山,令人胸襟為之一爽。

胡斐由車上帷幔一角望了出去,心中不禁想到:“我這般傷重而不死,實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如今忽忽數月過去,孤山之行早已成空,而蘭妹生死未卜,苗大俠前行堪虞,我雖活著,但傷重如此,竟是一點用處也使不上力,又與死去有何分別?現下我功力盡失,便如常人一般,半年後即便再得不死,然活下來當真是幸運了麼?”

他這段日子來均處在半昏睡狀態,少有真正清醒時刻,直到近日神農幫給煎的藥量逐漸遞減,昏睡之感便即逐日袪除,只體內總有一股煩惡作祟,當是陰陽過盛之象,卻也不是光憑藥物就能自體內徹底根除的了。他此來何止千里迢迢可言,自遼東到得湖南,輜車縱是沿路急趕,也耗去了兩月有餘的時光,日子便在他昏睡中悄無聲息的消失過去,若說他有什麼感覺,便是嘴裡嘗過的各種苦澀藥湯,連聞著味兒也想嘔了出來,滋味當真難受。

翌日輜車大隊到了衡陽,這是湘南重鎮,所剩貨物都在此地卸了下來,耗去時間不少。神農幫人眾卻未得歇息片刻,卸了貨便自衡陽北門馳出,改道上北,不再南下,卻是直奔邵陽。傍晚時分,暮氣沉沉,輜車大隊來到邵陽郊外十六里地的沙霸崗停了下來,大夥兒埋鍋造飯,好不忙碌,看來今晚便要在此崗過夜了。

胡斐躺在輜車上,耳裡聽得眾人喧鬧譁嚷,言語中均透著一股難掩的興奮味兒,心中不禁大奇。他這段期間雖與這夥人接觸不多,但日子畢竟不短,打從上路以來,大隊便風塵僕僕的趕著道,一刻也不得閒,平常野地露宿歇息,大夥兒雖也嘻鬧玩笑,卻不曾在言語中顯露出這般興奮之情,便彷彿期待著什麼事到來的熱切。

待得夜幕降臨不久,西南邊上隱隱傳來馬匹蹄響與輪軸滾動之聲,似乎便有另一隊輜車大隊到來,當下便聽得外頭好一陣騷動,眾聲紛起,有人叫道:‘來啦,來啦。’‘嘿,還是咱們東路來的早,沒誤了日子。’‘我說小泥鰍啊,你那相好的轉眼就要到了,瞧你這小子樂得跟個什麼似的,不怕魂給飛了麼?哈哈。’

胡斐聽他們七言八語的說來,人人興高采烈,便也猜出了七八成,心中忖道:“看來神農幫乃是分成了兩路各自送貨,然後便約定在這裡會合,怪不得這一隊人馬均見不到半個女子隨同,卻是都到另一路去了。”他這一猜當真只猜到了八成,剩下的兩成便是少了水路的一隊人馬,但卻也怪不得他想像不到了。

原來神農幫供貨遍及各省主要城鎮,單一路車隊實不能應付過去,因此內陸上便分成了東西二路,另一隊則是改走水路,自天津出海,一路順著山東、江蘇、浙江、福建、廣東等沿海城市送貨,再由水路而返。陸上東西二路最南便只送到湖南與貴州,再於邵陽郊外的沙霸崗會合後一起北返,這時兩隊輜車均已卸完了貨,任務大功告成,是以人人臉上神色輕鬆,那繃緊了好久的肌肉線條,也才終於得以暫時紓解開來。

過得不久,西路輜車人馬先後到來,片刻間便聽得馬鳴雜吵,兩邊車隊人馬加起來不少於兩百之數,當真是熱鬧非凡,寒暄問候,你說我笑,其間更夾雜著嘹刺人耳的女子吱喳悅語,說多亂,那就有多亂。胡斐掀開帷幔朝外看去,但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