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東邊一個小男孩從馬車車窗裡探出頭,對著胖婦人大聲喊道。
胖婦人咬牙切齒地道:“這小雜種今日讓老孃吃了好大一個悶虧,豈是你這三歲小娃說放就放的。”
“放肆!”蒼老的暴喝聲從馬車裡傳了出來,帶著長居高位者的威嚴,嘈雜的街道上瞬間寂靜無聲。
林承彥從馬車上敏捷地跳下來,接著馬車裡頭緩緩走下來一位威嚴赫赫的老者,對著胖婦人怒目而視:“真乃愚婦!垂髫小兒,爾忍欺之?”
胖婦人尤要爭辯,老者後頭跟過來四五位隨從,個個人高馬大,十分壯碩。胖婦人的小眼睛覷了一圈,人群裡已經沒了錢員外的身影,暗罵一聲“閹狗!”立即將杜恆言放了下來,瞬息擠到了人群后頭。
林承彥待要追,被自家阿翁一下子拽了回來。
杜恆言被晃的頭暈目眩,腳下不穩,身子前後晃盪,杜秋容一把將女兒抱住,“言兒,言兒,孃的言兒!”
林承彥默默走過來,拿出一方乾淨的娟帕,替杜恆言擦臉。
娟帕像是絲織品,十分亮滑柔軟。
杜恆言這才看清楚,眼前的小男孩著了一身青色雲緞長衫,外頭套了一件馬褂。劍眉星目,唇紅齒白。
小小年紀,眉目間隱隱有一股正氣。
“阿翁;我們送她們回去吧!”林小郎君對著老者道。
老者摸著白鬍子點頭,讓跟著來明月鎮的管家娘子花嬸子將杜恆言母女二人扶上了馬車。
眾人看著馬車一路往東邊的朱雀巷子去。
半晌人群裡忽然有人道:“難道是林老相公回來了?”
有人應和道:“你這麼一說,老夫也想起來了,確實是林家相公!”
圍觀的人群對著漸行漸遠的馬車,頓時一陣唏噓。
明月鎮上人都說朱雀巷子的風水好,為何?
蓋因除了出了一位郡主駙馬、現在的正三品懷化大將軍外,往上早四十年前,還曾出過一位探花郎,曾任從二品禮部尚書的林詢。
到得杜家門前,小男孩讓護衛把他從馬背上抱了下來,走到蔫巴著腦袋的杜恆言跟前,道:“我叫林承彥,字慕俞,住在這處!”
杜恆言順著他的手望過去,訝異了一下,竟然是自家隔壁,她今日才第一次出門,尚不知隔壁是誰,可有人住?
杜秋容聽這孩子說是隔壁的,往前走了一步,又對著林老爺子行了一禮道:“原是林家阿翁,奴家失禮了。”
杜秋容幼時也曾聽杜老爺子提過林家,知道與林家以往關係極融洽。杜家夫婦十分良善;當年對她這個養媳也猶如半女;是以杜秋容得知他們是林家人時;主動執了晚輩禮。
林老爺子點頭,望著朱漆斑駁的大門眼眸深邃,對著身後的管家娘子花嬸子道:“你留下來照看她們母女二人!”
“是,相公!”
杜秋容欲返身,腳步還是略頓,婉聲問道:“不知林家阿翁在京中可曾見過我家爹爹和孃親?”
杜恆言明顯感覺到孃親的聲音在發顫,牽著她的手也捏的很緊,她也是頭一回聽到她的母親有爹爹和孃親,只是既然二老還在世,為何孃親會一人留在這裡?難道是因著孃親有悖於禮教的行徑而被驅逐家族?
林老爺子眼皮微抬,看了一眼杜秋容,他幼時和杜家老爺子也是玩伴,只是他少時便進京,倒不曾聽聞杜家還有一女。此次見杜秋容眼眸含淚,十分無措,嘆道:“阿女無須惦記,令尊、令堂眼下兒孫繞膝,三代同堂,怡然自得!”
杜秋容再次福禮:“多謝林家阿翁告知!”牽著杜恆言的手已然密密的一層細汗,抬腳朝自家院門走去。
杜恆言望了望林承彥,輕聲道:“謝謝小郎君!”
這男孩子個頭比她還矮些,許是還沒有她年紀大,竟已有謙謙小君子的風範。
林承彥一本正經地搖頭:“小娘子無須客氣!”
杜恆言知道歷史上的宋朝也曾稱呼年輕女子為“小娘子”,可是猛一從一四五歲小兒口中聽到,臉還是微微紅了一下。
她只是微微一紅,倒不妨讓自來心細如髮的林承彥看在眼裡,一雙明亮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杜恆言,裡頭帶了幾分探究的意味。
杜恆言心口一慌,忙拽著孃親的手進了自家宅院,一腳踏進自家屋子,心裡頭才微微鬆了一口氣!
一時又氣惱,她竟被一個小毛孩看慌了。
管家娘子對著外頭主子行了一禮,才關上了杜家的門。林老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