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北極揉了揉眉心,大亂初定,有多少事情等著他處置,朝中兩黨,文臣武將,該抓的該殺的,該保的該提的,千頭萬緒,他卻在這裡跟一個女人發瘋,真他孃的活見鬼。
他按一按案角,眼中慢慢恢復清明,“那你就在這裡再休息幾日,霜晚會留下來照顧你,我會留三百雪雕軍守住濯月觀,待朝中之事稍定,便迎你入宮。”
“等等。”她忽然喚住他,“你答應過我,待河襄王之事了結,便將傾城送過來。”
戰北極冷笑,“連這一時半會兒都等不了?”
那雙失去焦點的杏眸遙遙望著虛空,唇角依舊掛著那個可恨的笑,“皇上,君無戲言!”
戰北極一把掃落案上的青瓷香爐,憤然轉身。
盛羽卻施施然衝著聲音的來處欠身,“盛羽恭送陛下。”
她聽到戰北極的腳步一步一步向門口走去,心中拉緊的弦剛要松下,卻猛然發現,那步子竟停在門口不動了。
他怎麼還不走,到底想幹嘛?
“其實……”戰北極淡淡道:“比起你究竟殺了哪個人,本王更關心的是,你還是不是原來的你。”
原來的她?真好笑,原來的她不正是被他們一步步逼得走投無路,最終消失不見的麼?這個綠眼睛的狐狸又搞什麼鬼?
盛羽心中隱隱不安,只能仗著目盲,對他不理不睬。
她一派漠然地端起茶盞輕抿一口,另一隻手卻悄悄摸到那隻銀簪子,握緊。
屋子裡靜悄悄的,兩人遙遙相對,她知道他正看著她,他也知道,她心裡明鏡一般。只是那層靜默,沒有人打破。
燭影搖曳,殘香暖融。末了,她終於聽到吱呀一聲輕響,門開了,又關上,那個人終於還是走了。
手中的茶盞忽然重似千鈞,盛羽拿不住,嗒地放落下來,這才發現不知何時,自己握著簪子的掌心,一手溼滑的汗。
***
岑史仲癸二十三年,仲癸帝為其長子戰連決所害,後太子戰北極撥亂反正,斬殺戰連決,誅盡亂黨,登基稱帝,號景睿。
“娘娘,今日大婚,本來應該是一等一的喜事,皇上卻下旨一切從簡,實在太委屈您了。”霜晚,也就是平定河襄王之亂那日,立下大功的小道姑。不過,而今她是丹墨公主的貼身侍女了,戰北極既然把她送給盛羽,她便一門心思站到了她這邊。
可盛羽已不再是往日的盛羽,霜晚雖然伶俐可人,又曾經救過她的命,可前有十公主之鑑,後又親“見”她裝痴扮傻,抓起人來卻錯骨分筋毫不手軟,盛羽待她一向冷淡。
“不過,您也別多想。先皇剛剛去世,按規矩大婚至少應該延後三年,可皇上還是力排眾議一定要迎您入宮,這說明您在皇上心目中還是很重要的。”
霜晚一邊幫她梳頭,一邊麻雀般地喋喋不休,沒人搭理她,她也一樣自得其樂。
盛羽直直坐在那裡,心神有些恍惚。
戰北極給眾臣的理由是,她不是一般的女子,她是唯一能救得了戰氏血脈的摩耶聖女,而按照那本宮廷秘傳的《度筠紀事》所言,新皇登基而無摩耶皇后陪伴祭天,岑國又將陷入新一輪戰亂,新皇血脈裡深埋的詛咒即會生效。
盛羽悄悄撇了下嘴,既是宮廷秘傳,除了他這個做皇帝的,還有誰看得到那本破紀事,想想他那顆頂在眉心的假紅痣,她嚴重懷疑這個什麼《度筠紀事》壓根就是戰北極杜撰出來的。
緊閉的雕花木門忽然砰地被人踢開,霜晚眼疾手快,整個人便像只箭般射了出去。
“丫頭!”
盛羽霍地站起來,厲喝:“霜晚退下!”
她聽到哐啷一聲響,也不知是人摔了,還是東西摔了,想起霜晚治河襄王的手段,心中不由大急。
盛羽疾步奔過去,“傾城!”卻忘了自己的眼睛現在根本看不見,華美的裙裾不知絆到哪裡,人猛地摔出去。
身體卻落在一團東西上,那東西竟然還會發出一聲悶哼。
“臭丫頭,你,你這是想謀殺親夫麼?”那個有些虛弱,卻依然慵懶痞賴的聲音宛如天籟,盛羽怔怔揪著那片衣袖,抖了抖唇,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娘娘,娘娘饒命,奴婢們實在攔不住這位公子,他一醒就吵著要找娘娘……”跟著聶傾城衝進來的侍女們呼啦啦跪了一地。
“娘娘?”聶傾城眯起眼,他這才看清楚,他的丫頭竟然穿著一身華貴非常的喜服,總是隨意挽就的秀髮用香油梳得齊齊整整,擰出無數股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