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就是剛才房裡的藥水味。
上了五六步,頭頂碰到天花板。我伸出手,剛好夠著吊燈。吊燈積了不少灰,懸垂的鏈子生了鏽,白色蛛網絲絲縷縷地糾纏其上,灰塵在水晶玻璃燈罩上積成一團團黑影,罩子在正對我的角度缺了一個大口子。往裡摸索,天花板上有個圓形小凸起。仔細看,是一隻細小的鎖孔。我拿出鑰匙串,把那枚最小的鑰匙伸進鎖孔。一聲很輕微的“嗒”,鎖居然開了。
頭頂的天花板掀了起來。藥水味讓人嗆到窒息。我眯起眼,縮緊鼻孔。開啟的天花板大約一米見方,我不費力地爬上去。
在三層別墅的頂部,還藏著一間小閣樓,從外觀看,就是那隻古怪的尖頂。閣樓的牆壁在一米高處慢慢傾斜,到頂端匯成一個點。當人站立其間,會感覺被四面八方地擠壓著。
最讓我吃驚的,是正中的四隻大玻璃缸,它們佔據了大部分空間。缸中似乎泡著什麼東西,夕陽的餘光透過閣樓的小窗子,再從這些物體的空隙間漏過來。我害怕又好奇,貓著腰,扣著牆,一步步往前摸索。
在我即將轉到玻璃缸的彼面時,燈突然亮了。缸壁的反光刺了我一下。我睒睒眼,適應了冰冷的白熾燈光,發現靠門的玻璃缸空著,其他三隻注滿了淡黃色液劑,浸泡著三枚用木片搭成的支架。每個支架上,都掛著一個赤身*的男人。
我被瞬間凝住的血液死死釘在了原地。那些男人像是睡著了,面板被浸泡出粘稠透明的質感。他們全是美男子,面孔安詳,身材勻稱,留著和我相似的髮式,當我移動腳步,地板的震動就讓他們的劉海在液體中輕微地上下漂浮。他們的手臂貼在木條上,頭垂向一邊,其中兩人的眼睛閉著,另一個半睜,彷彿在若有所思地注視旁邊的空缸。
我盯著那隻空缸。一枚嶄新的木頭支架倚在裡面,還沒上漆,有毛剌剌的木刺和褐色的蟲蛀印跡。一隻灰黑的毛蝴蝶粘在距我較近的玻璃壁上,我順著這隻微微動彈的生物往前看,就看見了缸後的白色人影。
她像個幽靈,每一步都似在滑行。她穿醫生的白大褂,左手插在衣服口袋裡,戴橡皮手套的右手舉著一把手術刀。我注意到她的鼻翼在神經質地抖動,腕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在她慢慢飄近的過程中,我努力讓自己鎮定。
“放我出去。”
“會讓你出去的。”她微笑,大墨鏡下的半張臉泛起一層熒藍,這讓她看起來不像是真實存在的人。
隨著她的靠近,寒光在刀刃上跳躍著改變位置。我將近乎潰散的意志慢慢聚攏回來,力量集中到兩隻拳頭上。當她移到一尺開外時,我箭似地撲了出去。
我畢生的氣力匯在這一撲裡。即將卡到她脖子時,她大叫一聲,我突然心窩上一熱。
她後退了兩步,我看到血。它們像從破了的水管裡噴出來的。她從白大褂口袋裡伸出左手,手裡握著一把小巧的銀殼手槍。她的右手仍然舉著,刀已經掉落在地,手指卻保持捏刀的姿勢。她的臉上、衣上、手上都是血,血濺到大墨鏡上,順著面頰流到嘴角。這本該猙獰的場景反而讓她顯得美,她的面部線條比任何時候都柔和,滴血的髮梢楚楚可憐地搭在血淋淋的白衣服上。我想起摟住她的感覺,新鮮血液給這回想增加了熱度。
她過來用雙手搭住我的肩。我順勢滑倒在她懷裡。在滑倒的一刻,我看見了她的手指。指甲幾乎掉光了,僅存小手指的一枚,塗了藍色指甲油。當倒下的身體拖著我的視線從她肩膀上滑過時,我覺得鮮血的顏色很美,有紅絲絨的光澤,而那枚閃閃爍爍的藍指甲,就是絲絨裡躺著的寶石。
我嘆息著,伸手觸碰那枚指甲,我覺得它像一把鑰匙。在最後的意識裡,我發現自己從未如此愛過她。我握著藍指甲,猶如握著一枚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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陝南村:放蝴蝶留在這世界(1)
文/ 蘇德
我知道陝南村在上海的老房子裡頗有名氣,也有很多朋友同我說起,“那可是四層蝶狀的法國式公寓啊!”我生性遲鈍,不免要問,什麼叫“蝶狀”?其實,這是一個不能用語言來回答的問題,或這樣說,語言和文字並不能描摹這“蝶狀”建築之美的萬分之一。那不妨用Goolge衛星地圖俯瞰一下這座城市:慢慢拉近陝西南路157號至187號,你便能在狹窄彎曲的街巷中,看到十六隻紅色的“蝴蝶”以四縱西橫齊整的陣列落在一處。儘管它們一動不動,卻宛若隨時會飛走。攝影家爾冬強出過一本名為《A Last Look》(最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