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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部分

時間,他就一定能夠辦到。

幸好,蕭煥似乎從來沒有這種想法,也對,廟堂是廟堂,而江湖是江湖,假若有一天連江湖也成了井然有序的小朝廷,那麼這個帝國未免也就太無趣了些。

草草清理了戰場,我們動身向天山下的營地趕去。

蕭煥一直扶著我的肩膀閉目調息,聶寒容安排好馬匹之後他就放開手獨自向馬走去,我一聲不響的跟在他身後,搶在他前面上馬,然後向他伸出手:“我們騎一匹。”

他蹙了蹙眉,側頭咳嗽,沒有回答,臉色依然雪白,連嘴唇也快要看不出一點血色。

我彎腰攬住他的身子,壓低了聲音,不讓別人聽到:“閣主,當著這麼多弟子的面,別讓我抱你上來。”

他把手按在我的肩膀上,似乎想說什麼,最終還是低咳了兩聲,扶著我的胳膊上馬。

聶寒容分出一部分弟子沿途通知其他守候的人蕭煥已經回來,自己帶著另一部分弟子和我們一路疾馳,這地方離營地已經不遠,一個時辰之後我們總算在鳳來閣的帳篷群前下馬。

中原武林在天山下的營地是分成小群的一大片帳篷,四周以木柵欄圍起來,頗有點像行軍的大營,大張旗鼓的不像樣子,幸虧這是在邊疆,又是大武、韃靼和哈薩克三國臨界,沒什麼人管,要不然這種差不多像公然挑戰朝廷尊嚴的排場,說不準就讓當叛亂鎮壓了。

鳳來閣的帳篷群坐落在東北角,少林武當的帳篷群之旁,是所有帳篷群中最眾多高大的,足以顯示此次討伐鳳來閣所擔任的領袖地位。

鳳來閣為蕭煥準備的帳篷被環衛在帳篷群的正中,帳篷不大,卻做得異常厚實,連進門的門框上,都包了皮毛。

我們在帳前下馬,連蘇倩都沒來得及見,我就趕快扶著蕭煥進帳休息,他這一路都沒能再睡著,不住的咳嗽,這時候扶著我,把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我手上,剛把他扶到帳篷內的榻上躺下,他就低頭咳出了兩口血。

我用手帕把他嘴角的血跡擦去,把他的頭扶到枕頭上躺好,幫他初下身上沾了血跡和菸灰的狐裘,因為怕棉被壓在他身上阻礙了氣血流暢,在帳篷內找到了一張輕軟保暖的猞猁裘被替他蓋在身上。

再把自己的大衣換下來,簡單梳理一下。

做完了這些再回到榻前,他已經側著頭睡熟了,鼻息雖然微弱,也漸漸由紊亂轉為平緩。

我坐在榻沿上,伸手把他額前的亂髮撫開,伸到裘被裡握住他的手,彎下腰隔著裘被把上半個身子都和他貼在一起,頭靠在他的肩膀上,他的心跳急促而雜亂,胸口的起伏隔著厚厚的裘被也能清晰地看出,什麼時候他已經衰弱至此了,就連這麼躺著,只是呼吸,就像已經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眼睛越過裘毛,停在他臉頰邊的那幾根指印上,紫青的,印在他蒼白如雪的臉頰上,分外刺目,突然覺得我自己很混蛋,事到如今,我還會懷疑他:即使冰天雪地的酷寒是他生命的死敵,他依然義無反顧的拖著病體趕來天山,即使只要散去功力,他就能活下去,他依然會選擇拼死終結這場浩劫,不管走在哪條路上,他所選擇的,始終都是犧牲最小的那種方法——除了他自己的犧牲之外。他所選的,始終都是以最小的犧牲換取最好結果的那條路,唯有他自身是不在他考慮之內的,不管是別人對他的看法,還是他的生命,都不是他所考慮的。

我卻從來都沒相信過他,我對他的信任只要很小的一點東西就能打破,師父死的時候,我為什麼要那麼快就拔劍刺過去,為什麼不能看透他眼底的悲涼,為什麼不聽他解釋一下?在山海關時,我為什麼要認定他是在利用我傳信,為什麼不能想一想,他幫我回到關內,自己卻留在那個因為已經暴露了身份而隨時都可能被殺的敵營內,如果不是全心為我著想,有哪個人會這麼傻?在紫禁城再見,我為什麼要懷疑他,為什麼不想想他是為了讓杜聽馨幫他易容才帶著她的?在儲秀宮聽到宏青說儲秀宮的人是他授意殺的,我為什麼要想避蛇蠍一樣放開他的手,為什麼不想一想,我們一直都在一起,他還病得一直在房內休息,怎麼會有時間去命令誰殺人?看到他下令殺死那些人,我就指責他濫殺無辜,為什麼不能想想,只要還能饒過這些人的性命,他就一定不會殺了他們?

我總是以為我愛他,用我愛的人應該如何如何去要求他,一旦覺得他做了違揹我觀點的事情,馬上就會轉過身去亮出獠牙,從來不會站在他的立場上認真的替他去想,我才是最自私任性的那個,說著我愛他,卻一步步的把他推向死路,真是個混賬,死一百次都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