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上哪去?”
“娘我回屋裡把衣裳洗出來,再去菜地裡忙活。”阮永氏想著早晨在山裡大閨女說的話,眼眶氤氳了層霧水。初秀還是別回家裡的好,回來了,被天花掏空的身子骨說不定真得折在家裡頭,回頭得好好的感謝胡大夫,慶幸有他在,還有結乾親這事,也得辦實了才成。
阮程氏罵道。“指望著你一早上就打了一蔞豬草的幹活勁,全家都得喝西北風去。”
“娘,菜地裡的活要緊,得趕緊撒了種,過陣挑鎮裡買賣呢。”阮劉氏從屋後晾完衣服回來,溫溫柔柔的插了句。
“就沒見過誰家的兒媳整日裡往山裡跑,還大清早的天都沒亮透,也不怕起什麼閒話來。”阮永氏滿臉嘲弄,嘴臉十足的刻薄。三兒媳平素最是老實溫順,私下攢錢倒是攢的歡,還有大兒媳,瞅著溫柔懂事,也是個表面貨。
潑髒水似的話,阮永氏聽著身體直打哆嗦,忍了又忍,咬緊牙關死死的忍。不能頂嘴,真頂了嘴,鬧起來,婆婆再怎麼不是,說的也是她這當兒媳的,再者婆婆不怕丟臉,她還要臉呢,傳到外面多事的八婆嚼兩下舌根,不知道得變成什麼樣。
阮於氏在屋裡給小兒子餵奶,聽到這裡,忍不住攏好衣裳,抱著吃飽的兒子走了出來。“奶奶你都活了大輩子,說話能不能經點腦子?上下嘴皮子一碰說的輕巧,這話傳到外面,有這麼個沒事給自家媳婦亂潑髒水的祖母在,阮家的子女還要不要嫁人娶媳婦?”二叔子業浩和小姑子如秀,一個十七一個十四,正是說人家的時候呢。
阮於氏底氣足,是有原因的,她是隔壁上陽村於屠戶家的么女,上面足有六個哥哥,打小就被父母哥哥嫂子們寵著護著,所以才養成了個直脾氣,受不得半點氣,甭管你長不長輩,她有理她就大聲嗆回去。
“娘。業興媳婦這話說的不錯,咱們家好幾個孫輩正在相看人家呢。”阮劉氏垂眼不緊不慢的說著,面上不顯,就跟看見蛆似的犯惡心。婆婆近兩年越老就越尖酸刻薄,尤其還有個二弟媳在旁邊煽風點火,得好好的想法子分家才行,再這麼著,日子沒法過了,也是三弟媳忍性好,細究起來,比她可命苦多了,三弟一家子同樣為阮家累死累活,文善好歹在阮家能說上話,婆婆待他們略有顧及,三弟一家子就只有捱罵忍受的份。
被大兒媳和孫媳婦嗆著,阮程氏臉上掛不住,自知理虧也不好說什麼,只得把火撒三兒媳身上。“我看你挺閒,一會我去趟鎮上,多接點繡活回來,忙完了地裡的活,你就趕緊給我做繡活,業浩如秀業山,眼看要嫁要娶,這一兩年裡用錢的地方多著呢。”說著,視線落在大兒媳身上。“你也一樣,業浩如秀可都是你的孩子,多上點心出點力,沒得辦事的時候到文善耳邊亂嘀咕,嫌東嫌西道長說短。”
“奶奶,我二嬸呢?”阮於氏很直接的問著。
阮業山是阮文和夫妻倆的大兒子,今年十五歲。
阮程氏瞪了眼孫媳婦,沒好氣的道。“自然也不會落下,就你事兒多,整日裡沒事東一嘴西一嘴,這麼閒,你也幫著多做點繡活。”
“奶奶,我娘沒教,我可不會。”阮於氏半點都不怕,扔下一句抱著小兒子進了屋。想壓榨她,沒門兒!要繡也是偷偷的繡,和婆婆悄悄的攢錢。
阮永氏進了東廂,坐在床邊直抹淚。心想,也不知道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她是日也盼夜也盼,就盼著能早點分家,便是什麼都不給也好過一家子住著。
“初秀她娘你別在意,這麼多年都過來了,你也知她就是這麼個性子。”阮劉氏端著只碗走了進來,將碗放到她手裡,輕聲細語的安慰。“快吃罷,已經涼了,好在還軟和。三弟說要給你留個饅頭,他得下地幹活呢,這可不成,我沒讓,業興媳婦近來不太舒服,胃口欠了點,只吃了一個饅頭。你別憂心她,她好著呢,昨兒親家拎著籃子來看她,屋裡有兩樣糕點,就是這才不愛吃乾乾的饅頭。”
阮永氏死死的握著碗,眼睛盯著碗裡的饅頭,淚水落在上面,只聽見她啞著嗓子輕輕的說了句。“大嫂,你說咱們什麼時候能分家?”
“我也不知道。”阮劉氏說的惆悵。“忍著罷,總有天會分家的,別多想,對身體也不好,快把饅頭吃了罷,對了,初秀讓你進山可是有什麼事?有個甚事你別怕麻煩,可以跟我說的。”
阮永氏咬了口饅頭,慢慢的嚼著,半響,才道。“是有件事,我正想和大嫂說說的。”說著,便輕聲細語的將早上在山裡和閨女說的話道了遍,末了添道。“大嫂你看家裡現在這樣,我也是真的不敢讓初秀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