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認為姑娘該活下去,懸樑自盡未免便宜了惡賊。”
“賤妾孤苦伶仃……”
“‘你能吃苦麼?”
“這……我能吃苦!”
“在下送你到龍泉,走小路需時十天。姑娘,沒有轎,沒有馬,你“賤妾自小喜愛爬山……”
“那好辦。把你的值錢金銀包好,只帶一些禦寒的衣物。我先送你到別處藏身,然後回來打聽四伯的訊息。三更天在下來送你走,明早出城。”
“這……”
他拉下姑娘準備懸樑自盡的布帶。說:“任何事皆有風險,然而只要有一步便得走一步,縷蟻尚且偷生,人為何不惜命?姑娘既然勇敢赴死,為何不能勇敢地活下去?快打點一下,在下三更來。在下住在鄰房,如有危急,可高聲呼救,在下會在旁照應。”說完,他退出房外,順手掩上門。
本來伏在門縫中偷窺的兩個女扮男裝小叫花,一閃而沒。
三更無,他輕叩房門,低叫道:“姑娘開門,準備停當了麼?”
姑娘拉開房門,看清是他方退在一旁,屈身下拜,淚下如雨顫聲叫:“恩公……”
他頓腳道:“老天爺,姑娘你還來這一套,快請起,有話以後再說。”
他將姑娘拾掇好的一包金銀細軟塞放另一個包裹中,背上說:“事急從機,委屈姑娘了,請到房外來。”
姑娘如受催眠,毫不抗拒地出到房外。
他掩上房門,抱起姑娘說:“閉上眼,在下要從屋上走。”
出到廊外,他踴身一躍,上了兩立高的屋面,直奔城南的梅山。
他找到一處背風的枯草叢,將姑娘放下,取出自己帶來的小衣包,說:“姑娘在此地藏身,不必害怕。衣包內有新的衣帽鞋襪,明天出城須穿男裝。”他將一把匕首遞到姑娘手中,又道:“給你防身,切記沉著鎮靜。明早我儘早趕來,你一個人害怕麼?”
姑娘撫著匕首,悽然地說:“恩公,賤妾已看開了,死且不懼,何伯之有?請恩公著意打聽四伯的訊息,此恩此德沒齒不忘,推願來生犬馬圖報。”說完,盈盈下拜。
他閃在一旁,苦笑道:“但願在下能救出四伯,可是我不能這麼做,這時將他救出,你兩人都將成為逃犯,一輩子擔驚受怕躲躲藏藏,像我一樣……我的罪過大了。姑娘小心,在下走了。”說完,匆匆下山而去。
兩個小花子躲在十丈外,仍是那左頰有疤痕的小花子說:“小姐,你看,這人多冒失,把一個深閨弱女留在山上,簡直豈有此理。”
小姐笑問:“那麼,依你之見,易地而處,你又能怎樣,有更好的辦法麼?”
“將她帶出城一走了之,豈不甚好?”
“這證明你辦事有始無終,你只顧眼前而忽略後果,那老僕的死活,難道就此撒手不成。這人行事審慎,尚有可取,將匕首交給這位小姐,他必定有預期不測的打算,證明他尚無絕對的把握,因此暗示這位小姐早作寧為玉碎的打算。我們走,姓俞的惡霸,咱們豈能輕易放過?”
下半夜,艾文慈到縣衙刺探,探出花花太歲與一群惡奴並未保釋,程三爺與四伯也囚在監牢內,這意味著縣中的官吏們,還不敢做得過火,三方的人皆一視同仁予以羈押,等候調查審訊。猜想結案之期決非三兩天可以了結的,很可能拖至來年元宵佳節以後,方能提訊過堂,年關將屆,衙中已經封印,即使俞家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買通官府定程三爺和四伯的罪。
他放了心,決定將姑娘先送返龍泉,再回來打聽四伯的訊息,以便相機營救。
他卻沒想到,嶽琳兄弟正從杭州府向處州趕,打算在處州過年哩!
花花太歲一群惡奴,比程三爺早半天知道童姑娘失蹤的事,他們一早便前來搶人,希望造成事實,卻撲了個空。
艾文慈從容早膳,然後結帳離店。
南門外的通濟浮橋,是府西南七縣的通行大道要津。龍泉在府西南,必須經過通濟橋。橋南二十餘名打手家奴如狼似虎,把守在橋頭,檢查每一乘過往的山橋。橋北,眼線四伏,留意每一個出城過橋的村女。
已牌左右,兩個滿臉病容,一高一矮神情委頓的窮村夫,相摻相持著接近了城門。天寒地凍滴水成冰,一兩人穿得臃腫,暖帽戴得低低的,點著柺杖,緩緩到了城門口。
高個兒是艾文慈,小個兒是章姑娘。他遠遠地便叮嚀道:“我叫你小弟,要牢記你是個入城求醫有重病在身的人,萬不可開口說話,不然便會露出馬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