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過輕的人,性狡黠,善隱匿,多偽態,難深交。
何渙以祖父的觀人法仔細度量阿慈,阿慈當是輕、緩、柔、冷之人。
她的輕,絕非輕浮,也非隱偽,只是多了些小心,不願驚動他人。
她的緩,並非遲鈍,除小心外,更因天性淡靜,不願急躁。
她的柔,不是柔懦,而是出自女子溫柔性情。
她的冷,乍看似如冰霜,但絕不是冷心硬腸之人,看她這些天照料自己,丈夫雖然令她寒心,她卻不忍置之不顧,換藥餵飯時,再不情願,也仍舊細心周至。
這樣一衡量,何渙心中頓時豁然:我絕非只貪圖她的樣貌容色,更是愛她的性情品格。
至於門第身世,世間擇婿擇妻,無非看重富貴二字,對我家而言,這兩個字值得了什麼?我只需看重她的人,只求個一心一意、相伴終生。
只是以他現在身份,沒辦法明媒正娶,但他想起祖父當年成親也極寒磣,那時祖父尚未及第,兩邊家境都寒窘,只能因陋就簡。父親成親,更加倉促,當時祖父遠在蜀地為官,祖母在家鄉病重,以為不治,想在辭世前看到兒子成家。母親則是同鄉故友之女,孀居在家,祖母一向看重她溫柔端敬,並不嫌她是再嫁,自作主張,找了媒人,將納采、問命、納吉、納成、告期、親迎六禮並作一處,才兩三天,就將母親娶進門來,只給祖父寫了封急信告知,祖父一向開通隨和,並未說什麼。何渙來京時,祖母和母親都曾說過,信他的眼力,若碰到好的親事,只要人家女兒人品心地好,他自己做主也成。
於是,何渙便想了個權宜的法子,只用一對紅燭,一桌簡便酒菜,完了婚禮,只在心誠,無須豪奢。
等藍婆進來送飯時,他鄭重其事說了一遍。
“你這是說真的?”藍婆仍不信。
“婚姻豈敢兒戲?這兩天,我反覆思量過,才敢說出這些話。”
“你這樣的家世,婚姻能由得了你?”
“我家中如今只有祖母和母親,來京前她們說若有好的親事,我可以自己做主。”
“我仍是不信,你真的願意娶阿慈為妻,不是妾,更不是侍女?”
“正室妻子。”
“這樣啊……”藍婆皺起眉想了想才道,“我得去問問阿慈,她看著柔氣,其實性子拗得很。上回招丁旦進來,她百般不肯,是我逼了再逼,最後說留下萬兒,要攆她一個人出去,她才答應了。誰承想招進來這麼一個禍患。這回我再不敢亂主張了。你等等,我去問問她——”
藍婆說著走了出去,何渙聽著她將阿慈叫到自己房中,低聲說了些話,始終聽不到阿慈的聲音。
過了半晌藍婆才又走了進來,搖著頭道:“不中——阿慈說不得已嫁了兩次,命已經夠苦了,不願再有第三次。”
何渙一聽,頓時冷了,他只想著自己如何如何,竟沒有顧及到阿慈的心意,不但一廂情願,而且無禮之極。
“不過,她讓我來向你道謝,多謝你能這麼看重她。”
“她就沒有一絲一毫看中於我?”
“她說你是極好的人,是真君子,自己萬萬配不上你。”
何渙一聽,心又活轉:“她是極好的女子,說什麼配不配得上?求老孃再去勸說勸說,何渙並非輕薄之人,這心意也絕非一時之興。”
“我也這麼說了,她說自己雖不是什麼貞潔烈婦,但畢竟還是丁旦之妻,就算夫妻情分已盡,但名分還在,怎麼能隨便應許別人 ?若答應了你,不但自己輕賤了自己,連公子的一番深情厚誼也糟蹋了。”
“那我去找丁旦,用我家京城全部家產,換他一紙離婚書契。”
“你真願意?”
“嗯!”
“小相公,那個趙不棄又來了。”齊全在書房門邊低聲道。
何渙一聽,心裡又一緊,看來是躲不過這人了。他只得起身迎了出去,趙不棄已走到院中,臉上仍是無拘無束略帶些頑笑:“何兄,我又來了!哈哈!”
何渙只得叉手致禮,請他進屋坐下。看趙不棄一副洋洋之意,實在難以令人心安,但說話間,又的確並無惡意,反倒似是滿腔熱忱。自己瞞罪應考,的確違了朝廷禁令,既然趙不棄已經知道內情,他若有心害我,何必屢屢登門?直接去檢舉,或者索性開口要挾就成。難道是想再挖些內情出來?但除了瞞罪應考,我再無其他不可告人之處。看來不坦言相告,趙不棄恐怕不會罷休。
於是他直接開口道:“你那天在應天府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