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上街道旁有一處房產,我我媽和我爸辛苦半輩子換來的,現在我對它充滿了感情。
我買了一張票到馮店——那個鎮距離金順較近,我只有上成南高速,沾德陽市的光才能迅速回家。
就要回到故鄉,見到我八十五歲的婆婆和回來不久的媽了。坐車上我一直想,打工幾年本來以為可以拖兒帶女牽著老婆回家,結果只得到些沒有感情的紙張——人民幣,這下好了,過不了幾天這些紙張也得送給醫院,反倒是最後我帶回了一身病,我這樣狼狽恐怕只有故鄉才容得下我。
回到家裡一瞧。我奶奶正架著眼鏡穿針,準備縫製手工扇,她只見我一個黑影靠近驚了一跳,放下手頭的活,站起來握著我的手說:“曹飛你回來了!”她右把嘴巴湊到我耳朵邊說話——好像我是個聾子一樣,她說:“今天早上我聽到觀音菩薩說,你今天一定要在桌子上多擺一雙筷子。菩薩說完,金光一閃,就不見了,原來是我孫兒回來了!”
她又給我搬來凳子讓我坐,我掃視了一下,發現家裡多了不少柴火,我說:“我們街上雖然不出名,可天然氣卻早通了的,為什麼要堆這麼多幹柴。家裡全都塞滿了,不好看。”
婆婆挺直腰桿說:“這是我經常出門撿的,以後用,專門為你結婚時煮蒸籠用。我聽說你要結婚了。”
看來我有些辜負她的好意了。
我說:“你老訊息不靈通。雨兒和我都分手快半年了。”
“什麼?”她側著耳朵,我又把話重複了一遍。她說:“分了好啊。遠天遠地的,萬一哪天跑了咋辦,那些姑娘不老實,讓媒婆介紹些本地姑娘給你,見了面談個一個月就趕緊把婚結了,灑脫。你回來還去不?”
“暫時不去了,”我像罵架一樣和她對話——真正聾子的人是她,“我回來有事。”
她點著頭。口裡唸了些咒語,又拿起針線來穿,老是穿不著針眼裡,她的眼睛眯得更厲害成了一條縫了,她也不慌亂持之以恆,她累了就又休息了十幾秒鐘,還是沒有穿過,她嘴裡詛咒了幾篇,說:“怎麼請了眼睛菩薩還是不靈。”我奪了過來,穿針不是要眼神好,關鍵是手穩,我幾秒鐘搞定了,她誇讚我的眼睛好,可我明明是400度的近視。
我坐了十幾分鍾,發現婆婆身體還是比較強壯的,至少臉色沒那麼壞,臉型也較圓潤,肉也不少,她一個人在家應該格外寂寞,我沒有說話,她邊做手工扇邊給我嘮叨每天清晨時她與菩薩那些事,我認為這不光是幻聽,這是耳疾,加上長期的孤獨所致。她聽不到兒女的歡聲笑語,能聽到臆想中的仙人的說話也是一種福分,她滔滔不絕的說著,像是要把幾年沒說的都說完,人一老也許話就多了。對於那些話我只有充耳不聞,要是句句都追究起來怕是幾天幾夜也弄不清的。
我打斷了她的話,她也不生氣,我說:“我媽去哪兒了?”
“街上,”她指了指街道那頭,“你要去找她?聽說她和你鄧叔分了?”
我點點頭沒有多說。
“分了就對,”她痛快的說,“分了就好,那些人留家裡什麼用都沒有,我早就知道他沒有你爸爸能幹。老子一個銅鍋,他手一擺酒扔進了垃圾桶,老子撿回來,他還說沒用的東西為什麼要留著,回頭給你買個新的,農村人就是小氣。你不是農村的,你是牛馬畜生養的,老子就罵……”
婆婆的話像是黃河決堤般洶湧氾濫,我聽了都叫人受不了了,我連忙起身說要找我媽去,她才止著話匣子,等我走到門口,她也不生氣說:“早點回來。”
路上遇到不少熟人衝我點頭,我付之一笑,看來我媽並沒有告訴任何人我得心臟病的訊息,他們只當我是一個打工者風風光光的返鄉,其實箇中滋味只有自己明白。
發現我媽正坐在茶館裡同人打麻將,難得分手後心情大好,並且氣血不錯,滿臉堆笑,玩得正歡,我到的時候她正好胡了一把滿的,不亦樂乎的收錢。
用眼光瞟了一眼,說:“回來了?”
她的幾個麻友投來異樣的目光說:“你兒子不像得了心臟病的人嘛!你看就是臉色有些白,身體也沒什麼特別的受不了樣。咋檢查出來的。”我給她們吹噓了一下我心臟缺一塊的尺寸時她們有些驚異,說又可以手術,街上有好幾個人動過手術的,沒事。
這一盤又完了,她們洗著牌,她們嫌頻繁洗牌麻煩,她們決定打“下雨”和“血戰”,只是計算著要稍微麻煩些得頭腦清醒。我不喜歡麻將,我見它們我渾身就軟,我沒興趣,準備走開。我媽叫我道:“你這孩子怎麼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