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老夫人被“問心無愧”四字氣得胸口起伏,險些說不出話來,自個兒撫著胸口順過那口氣後,方紅著眼問:“果真問心無愧?你竇家人可敢對天起誓?”
竇祖母果然就要發誓,元芳忙拉住祖母柴手,嘆了口氣道:“祖母,是孫兒不孝。此事……不該將您老人家牽扯進來,不若就先讓竇三送您回去?”
自從段麗娘嫁來竇家,她滿心滿眼的不樂意,除了婚後第二日來請過安,她這孫媳婦從未給她晨昏定省過,更遑論對下頭的大秦氏了……反倒對小秦氏親近不少。
但即便如此,她也未說過她一句不是,該給的安國公嫡長媳體面一樣不少。
若說愧疚的話,也只是當年她歿於難產……但這事,最好的大夫,經驗最豐富的接生婆,頂頂名貴的參芪蟲草,她都備好了,能做的都做到位了,她自己還是未曾闖過這道難關。
大理這位遷怒,她能理解,但在這種日子裡來胡攪蠻纏,她也氣不過。
況且,聽她語氣,莫非還將麗娘難產之事怪在元芳頭上?她還真相信外界傳聞的孫兒“好大喜功”“忘恩負義”?想著愈發不能忍了!哪裡肯聽勸回避開去?
二人都只冷著臉看著對方。
元芳面色愈發鐵青,置於膝上的手就握成了拳,似在忍著極大的氣憤……與難堪。
段老夫人見此,以為他也一般氣自己胡攪蠻纏,只覺心口大痛,哭著罵出聲來:“竇十三,算我眼瞎,瞧錯了你!我苦命的姑娘,當初若不是你老孃瞎了眼,又怎會將你推進這火坑裡!如今你在地裡,化作一抔黃土,人在高官厚祿嬌妻貴女的逍遙自在著……我苦命的麗娘啊!”
女人大抵如此,作為一位母親,悲痛起來時,哪裡還管得了自己的身份修養,只盡著發洩,將心內悲痛與憤恨,化作一句句傷人的“利劍”。
竇祖母的氣,在她的哭訴裡,也漸漸消了去。
不斷勸說自己:罷了罷了,也不過同是苦命人罷了。
元芳卻突然“嘩啦”一聲站起,險些掀翻了身旁的小桌。
竇祖母嘆了口氣,勸道:“元芳,罷了。”
竇元芳似乎忍了一忍,面上神色難明,彷彿無奈比氣惱更多些……終究看不過段老夫人的濁淚與痛訴,淡淡的說了句:“她還活著。”
……
她還活著?“她”是哪個?段老夫人的手微微顫抖。
她使勁抹了把模糊的淚眼,望著元芳半無奈半難堪的神色,恨不得按住怦怦亂跳的心,小心翼翼問道:“你……是說麗娘?”
竇元芳也不答話,只幾不可見的點點頭。
“轟!”
段老夫人只覺耳旁一陣轟鳴,麗娘還活著?!她的姑娘還活著?!
“那她現在何處?”問得急了,還嗆咳起來,好半日停不下來,外頭也沒個伺候人。
只任由她咳的停歇了,才聽她追問:“我的麗娘現在何處?”
竇元芳皺著眉頭,似嫌棄,似氣惱,又似無奈……總之神色複雜,半晌才道:“秦家。”
段老夫人突然就歇了聲。
秦家……難道是當年那秦昊家?
她難以置信的皺起眉來,他家?怎麼會是他呢?不不不,應該問怎麼可能不是他呢?她的閨女她還不瞭解嗎?
竇元芳見她反應過來了,道:“淳哥兒我竇家會好生待他,只請老夫人往後莫再在我竇家提起段氏之事。”連“岳母大人”也不喊了。
段老夫人還未從“我姑娘還活著”的震撼與驚喜中迴轉過來,況且也不知麗娘究竟如何去了秦家,不敢再開口妄言,怕同方才一般鬧好大一出笑話……只呆愣的應了聲。
屋內靜默片刻,段老夫人突然就似著火了一般起身,嘴裡唸叨著“我要去瞧瞧”就匆匆走了。
剩下竇家祖孫二人相顧無言。
“說罷,究竟怎回事?”竇祖母嘆了口氣,率先開口。
竇元芳突然就起身,撩起衣袍,“噗通”一聲跪下去,挺直著腰認起錯來:“孫兒不孝,一直瞞著祖母。”
竇祖母雖然也氣惱孫子將這事滿了這麼久,但他身為男人,自己結髮妻子……怕是比哪個都氣憤罷?
又只得嘆了口氣,輕聲說道:“祖母老咯,你們一個二個的,不把我老婆子當回事兒……罷了,你且說來聽聽。”
淳哥兒出生那日,竇家早就請好了大夫與產婆,除了本該在家的竇元芳去了西北,該準備的都備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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