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將精氣神留著。”
話落,見他恁好大的個子蜷縮在那凹槽內,光看著就委實憋屈得難受,又忙問“叔父可還起得了身?我扶你起來罷?”
想到是外傷,怕還是不宜移動的——“我可能看看你傷口?”
元芳望著她急得語無倫次,與平日冷靜淡然的樣子大不相同,心內那股欣喜越發明顯了……但也只斷然拒絕,輕輕而緩慢的搖頭。
江春無法,他不出來,她也不知他流了多少血,怎麼辦?
“叔父受傷多久了?如何受的傷?身上可有金瘡藥?”她噼裡啪啦一串問出來。
元芳張口剛想說話,“咳咳”咳出了一口血來,那血撒在他一身黑衣上,一錯眼還當是衣裳汗溼|了……江春望著他那身緊貼於皮肉的衣裳,開始呼吸急促起來:到底是血還是汗?
出血……那就得要止血藥,金瘡藥,她對這馬車構造也不甚熟悉,只沒頭蒼蠅似的整個車廂裡亂找亂翻,點心茶水香袋這些女子物件倒是找到些,但裝藥的瓶瓶罐罐卻是一個也沒見。沒藥怎麼辦?舅母就是那樣流著流著人就沒了的!為什麼這世界凡是自己喜歡的人都要遭這罪?這賊老天憑什麼?
看著他虛弱的眼神,江春告誡自己:不行,江春,你是一名醫務工作者,你現在只能把他當作你的病人,你得冷靜下來,慌慌張張甚也做不了!你不能讓他出事!不能讓自己的病人出事!
只見她深呼吸幾次,慢慢壓下胸口那顆砰砰亂跳的心,轉身見左側窗稜下有把茶壺,提起來晃晃,裡頭有茶水。她忙提過來,叫醒險些又昏睡過去的元芳:“竇叔父?竇叔父快來喝點水。”
就這農曆八月的氣溫,他就算僥倖逃過失血休克、傷口感染,悶在那小小的封閉空間內,中暑定是少不了的……只得先喝點水。
他只能勉強仰起頭來,手卻是動不了的,江春將茶壺嘴湊近他嘴巴,微微提起提手,慢慢的傾倒進他嘴裡。看他喉結滾動她忙放平角度,估摸著嚥下去了,她又慢慢傾一口給他……就這般極緩慢的喂下去半壺水,他才輕輕搖了搖頭,江春收了茶壺。
見他臉色還紅著,似是熱得,想起那次城外上他馬車,才六月就得放冰盆了,他怕是苦夏厲害。
她又忙去將冰盆端過來,放他臉旁,他果然舒服得嘆了口氣。
只是她經這一折騰,身上也出了層汗,兩人都熱,就覺著這冰盆沒什麼作用了。他眼睛不太睜得開,只眉頭緊緊皺著,臉色反倒愈發紅了。
江春不忍心,下意識要拿冰塊放他額上,卻又想起失血病人隨著血液的流逝,體溫會逐漸降低,她直接放冰塊上去無異於雪上加霜!況且每一箇中醫都聽過一句話——“奪血者無汗,奪汗者無血”!任由他這般熱下去,不斷出著汗,無異於雙重的失血了!
不行,得給他適當降溫!
江春捲起袖子,露出毛邊了的袖口,咬咬牙將雙手放進冰盆……她歷來是最怕冷的,那放了半年的寒冰,溫度比冬日的冰還要低,手方觸到就麻了。盆裡的冰塊已經化了大半,變成半盆涼入骨髓的冰水,她將手壓到盆底,手背上蓋了幾塊冰,才過了幾秒鐘就覺度日如年,雙手好似不是自己的了。
她咬咬牙,待手麻了半日,方拿出來,一手放他額頭上,一手放他臉頰……兩手輪換著,放了掌面換背面。
元芳被這清涼沁得異常舒服,勉強睜開眼來,見江春牙齒在打顫,有些不對勁,但顧不得了,怕自己撐不住好久又要昏死過去,只勉強趁著這清醒時刻交代:“帶……我進城,送到……迎客樓後院,竇三……在……接應。”
氣力不足,說得斷斷續續,江春也不知是手上太冷了,還是怎的,她不覺得鼻酸,不覺得眼痠,一切都好好的,但就是有眼淚順著臉頰流下。
元芳半眯著眼,見了她這樣子,勉強露出個似笑又不是笑的表情,也不似以往幾次的左思右想、大著膽子了,他毫不猶豫的、勉強顫抖著將手摸到她臉頰上。
她頰上的淚水似燃燒的岩漿,燙得他手又抖了抖。
“莫哭,我不會死。”說著那粗糙的大拇指動了動,似乎想要將她淚水揩掉,卻是使不上力,動了一動又顫抖著垂下。
江春的眼淚似開了閘的洪水,“滴滴答答”落得更兇了。她雙手握住他大手,使勁捏著,想要用力捏疼他,只有疼了他才能保持神志清醒,但人在巨大的失血和疼痛面前,哪裡顧得上她那點螞蟻大小的力氣?
元芳好容易睜大的眼睛又半眯下去。
江春淚珠似雨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