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日後千萬小心些,最好莫出門。”
江春謝過他的囑咐:“是,竇叔父,多謝叔父提醒,日後晚間我都不出門了。”其實汴京白日太過焦灼,晚間正涼快,散了午學,與胡沁雪高勝男約上,按說出門耍玩一番是最好不過的。但江春曉得他規矩重,他說甚聽著答應著就是。
“莫以為應下就可……另外,白日間也莫出門……”似是有話要說,又收住了口。
江春愈發不解了,好端端怎還連白日也不能出門了?她歪著腦袋望他,耳邊的發被河風吹得毛絨絨的,黑亮如葡萄的瞳仁裡倒映出河上的燈火,彷彿有些閃亮的星星在調皮的眨眨眼……倒是與四年前第一次見她一般,又認真,又可愛,恨不得揉揉她腦袋。
那次他去王家箐找淳哥兒的“救命恩人”,一進門就見她紅了臉追著幾隻小雞仔滿院子跑,黃絨絨的頭髮雖跑得散落耳前,但紅撲撲的臉蛋和亮晶晶的雙眸卻是格外惹眼……雖然她的眼神自始至終就沒落自己身上。
她的眼,從始至終只落在壽郡王世子身上……嗯,雖然她該是至今也還不知那兒郎身份的。
是啊,她這般年紀的女娃兒,恐怕還是更歡喜與同樣青春年少的兒郎一處罷?他要出口的話又梗在了喉間。
竇家的路愈發艱難了,到底是粉身碎骨萬劫不復,還是更上一層樓,誰也說不準……他又何必多惹是非?且待事畢,若真有這機緣,再說不遲,她才十三歲,還未長大呢,他不著急。
不待她細問,元芳右手握拳,放嘴前虛咳了一聲,又解釋了一句:“日後……京內恐會多生事端,你莫隨意出門,若遇事,就去東市迎客樓尋葉掌櫃,他自會助你。”
江春愈發不解了,怎麼有一種在交代什麼的感覺?上次在南陽都說有事去安國公府尋他,這次居然是去迎客樓尋個掌櫃?
心念電轉間,江春反應過來:以他這多次對自己的幫助與優待,不可能自己有事不讓去尋他,除非……他幫不了自己。那又是甚原因令他堂堂國公府嫡公子都幫不了她呢?是他人不在東京城?還是有事脫不開身?那迎客樓就是他的私產了?
似他這般從來光明磊落,正直的封建士大夫,是什麼緣由逼得他不得不辦下私產,留下條後路呢?四月間在竇府那短短一日功夫,對那竇家的大體情形,她也算管中窺豹,可見一斑了:老弱不堪的竇祖母,軟弱好色的竇憲,貪婪如蛇蠍的小秦氏,隨時蟄伏著準備咬他一口的庶出兄弟,兩耳不聞窗外事自身難保的大秦氏……竇家果然如譚老所說的“一門爛賬”。
只是,以竇祖母對他的維護,怎會忍心將他困在那後宅泥塘中?若不是竇家後宅之事,那到底又是何事?他怎就曉得自己會脫不了身呢?難道是……要去外地?
江春忍不住心內好奇,脫口而出:“竇叔父是要去何處嗎?”
元芳不想透露太多,多說幾句,以她的聰敏,定能曉得些蛛絲馬跡,這都是竇家的爛事,就讓她好生讀書吧,故也只“嗯”了聲。
江春見他沉默樣子,想起那日眾目睽睽之下老夫人自請收回爵位的情形,當時他分明是瞭然於心的,該不會是與此有關吧?
她心頭無端端就擔憂起來,著急道:“竇叔父去何處,可以悄悄告訴我嗎?我保證不說出去。”語氣裡帶了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小心翼翼。她生怕他會成為第二個高洪,說不見就不見了,從此茫茫人海,偌大個汴京,她去何處尋他?去何處尋他們?
元芳見她飛揚著鬢髮,皺著眉頭著急,一著急還將眼眸急得水亮起來,心內頓時軟成一片,只覺著有根薄薄的羽毛,在輕飄飄的拂動著他的心尖。
有那麼一瞬間,他險些張開嘴,告訴她,他的計劃他的去向……但一想到她孤身一人在京,爹孃兄弟姊妹誰也不在身旁,可謂無依無靠了,如今與竇家牽絆越多,知道得越多,日後愈是言說不清……也不安全。
若不能成事,他的底線就是保全她,令她過回她自己該有的踏實的人生。
罷了罷了,不說也罷。
他裝作未瞧見她眸裡的水光,硬著心腸淡淡道:“走罷,回吧,你明日還有晨學。”
江春見這樣子愈發不安了。
她一直曉得,他們二人間只是隨意攀的親戚,又無多深的過命交情,他沒理由要向她交代清楚……但也不知是哪來的“自信”,她就覺著她的“竇叔父”不會這般對她,定是有事瞞著她。
愈是覺著他有意瞞著她,她愈是害怕,這樣一個英偉不凡、正義得會發光的男子,定是要去做什麼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