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學子帶頭道“吾等學生之幸!”
竇元芳止住縣太爺恭維,簡單說了兩句拜謝皇恩的套話,也就撤回縣衙了。
前頭胡沁雪唸叨了句“原來竇叔父是督學啊,怪不得這幾日都在金江哩……”
江春|心不在焉地點點頭。
眾生排著隊,手持戶籍文書與準考牌,依次來到衙前,不論男女學生,皆得脫鞋抬手,讓衙役檢查過一遍方能進場。倒是比後世那將鞋底翻過來瞧的要稍微鬆散一些。
待進了場,江春的“天”字號房是最好找的,近門之處就是,再依次往南找到第二十三個隔間,見上頭掛了“天字二十三號”的牌子,自然就對了。
進了隔間,她先四處檢視一番,見桌椅、牆壁皆無不妥的,方坐下來,拿起桌上筆墨紙硯瞧了瞧,也皆是全新的。
這麼東看西瞧的,倒是將那緊張情緒給沖淡了不少。待院內鐘聲響起,巳時一到,衙內師爺、主簿領著縣學館內乙、丙兩級的眾位學錄,將考卷分發下來,第一門經義就開考了。
一拿到經義卷子,江春習慣性的先翻到最後一頁看起來:“賈誼‘五餌三表’之說,班固譏其疏。然秦穆嘗用之以霸西戎,中行說亦以戒單于,其說未嘗不效論。”
江春想暈倒,不過又稍稍鬆了口氣!
賈誼“五餌三表”說出自《漢書》;“秦穆霸西戎”出自《左傳》,可視為是對《春秋》的解釋——前半段超綱,後半段尚在複習範圍內。
《漢書》是中國第一部紀傳體斷代史,張夫子未專門講授過,只偶有引用其間名句來授《尚書》的……對於縣學學生來說,不在正經“四書五經”範圍內,所以屬於超綱了。
超綱也就罷了,這還不是簡單的經義題目。這道題明顯的是論文武退敵之策,或許還要上升至治國之道,屬於策論範疇了……江春想拍桌,這是超綱!明晃晃的超綱!而且還是考錯科目的超綱題!
果然,不止她抓狂,周圍不少學子皆發出無奈的嘆氣聲,這三年白讀了!
今年的出題大學士老人家已經不能用簡單的“劍走偏鋒”來形容了,這直接就不在道上!他們這一屆背了三年的四書五經,結果考了個經書之外的……就像高中苦巴巴學了三年的空間幾何機率組合,結果高考考了高等數學裡頭的微積分和多元函式……眾生吐血。
有那博聞強識的學霸可能還是對微積分稍微有些瞭解的,倒也只是皺著眉,咬咬牙也能解出部分來,普通高中生就只有哭的份兒了。
果然,有幾個女學生已經抽抽噎噎哭起來了。
江春捏了把汗,再難也莫哭啊,你一哭,學錄說不定就得將你清理出場了,到時候是真白讀了。
若放在正經太學生科舉考試上來考,這不算超綱;但他們十三四歲的年紀,只是經書的初級學者,這難度不是一般的大……江春先深吸一口氣,將心緒穩定下來,才仔細搜尋腦海中關於關鍵詞“五餌三表”“秦穆霸西戎”“中行說諫單于”的記憶。
對,她剛好就是屬於博聞強識的學霸。
因為“前世”是文科生,這輩子天生對歷史比較感興趣,《漢書》她自是看過的,當時只作課外調劑讀物,隨意當故事書瞧的……誰知今日就考到了,果然平日多看書是對的。
江春腦袋急速運轉起來。
首先得解釋清楚,漢文帝時,賈誼建議其以懷柔政策防禦匈奴:“賜之盛服車乘以壞其目;賜之盛食珍味以壞其口;賜之音樂、婦人以壞其耳;賜之高堂、邃宇、府庫、奴婢以壞其腹;於來降者,上以召幸之,相娛樂,親酌而手食之,以壞其心”——此五餌也。
對匈奴守信、愛匈奴之狀、好匈奴之技,簡稱“信”“愛”“好”——此三表也。實質就是打著大仁大義、眾生平等的旗幟,用各種物質利益和精神享受來滿足匈奴民眾的需要,達到分化瓦解其內部的人心,用和平的手段征服匈奴的目的。
可見,賈誼主張對匈奴施行豐厚利誘、近親安撫,以致其“玩物喪志”“沉迷美色”。江春是不太贊成的,真正的君子之道、治國之術皆是光明磊落之正道,這等旁門歪道,並不值得提倡。
但是前輩秦穆公亦以相似的法子來稱霸西戎:秦穆公這叫“任好”(人好)的傢伙一點也不好,他羨慕西戎有位叫“由余”的能人賢士,這能人阻擋了他稱霸西戎的腳步,於是他給西戎王送了美女,從中調撥西戎王與由余的君臣關係,最後撬牆角將由余挖到手,西戎也就完蛋了。
雖然表面上這也是以女色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