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事,霓裳心中絞痛,一會又覺得有塵埃落地。
錦珠的身影近了,她成了霓裳所剩的希望。到了渝城,興許她們暫時不會分開,她和妹妹有了單獨相處的機會,所有困頓和誤解,興許有機會說個清楚。
春天來了,他也來了,當見到霓裳之時,忙收起了倦怠和辛勞。而且,他的腿也走起來不順,霓裳沒問,當著錦珠的面,他抱緊了霓裳。
一切言語被四周熙攘的人流所淹沒,他述說著的離別之痛,思戀之苦,這些統統與霓裳無關,她毫無知覺地被他當成了人偶。
錦珠的眼中進了沙,她轉了轉身,避過霓裳的視線,用手抹了抹眼眶。只有她能體會幾個月來目入的悲慘,魏治明滯留滬上,主要是為了殺那個趁日軍攻佔滬上越獄的左造琴子。
可惜的是,他下手慢了。
滬上城淪陷之後,錦珠和他只好北上金陵,和當地的秘統局人員取得聯絡,誰又能料到,日軍的鐵蹄飛快地蔓延,金陵守軍奮勇抗敵,最後還是慘敗。
兩人在金陵的保護區中滯留了數日,親眼目睹了滅絕人寰的屠殺和屠城,慘不忍睹……錦珠以前輕視自己的生命,如今在軍民共同守城的悲壯中,找回了自我,找回了初衷,所有的一切太令人震撼,令人寒慄。
若不是魏治明帶著她逃離了淪陷區,她想,或許,她會與那些畜生拼命的。九死一生的錦珠對魏治明產生了更強烈的依賴感,她對面前的畫面充滿了嫉妒。
姐姐站到她的身邊,她也可以視而不見。
來來往往的人提著行李與親朋好友相聚,然後走上百來步階梯。魏治明攜著霓裳,慢慢地走上去,霓裳的高底鞋把她的腳跟磨傷了,她也不吭聲,直到鞋跟踩空,腳跟顯露了出來。
“這麼大的血泡……”魏治明心疼地蹲在她的身邊,用手在四周圍來回摩擦,他也不顧陸陸續續上來的旅客異樣的目光。
“不,不要緊。。。。。。我們走吧。”侷促感使得霓裳連忙把腳伸進了鞋,又一股錐心之痛過來。
“都怪我,今日沒有訂好轎伕。”魏治明一面責怪自己,一面蹲下來,“上來。還有幾十個階梯,你若靠自己走上去,腳就沒法動了。”
錦珠忍不住皺眉,“局長,你的腿。。。。。。”
霓裳的眉梢動了一下,始終未說什麼,魏治明堅持拍拍後背,“我這身板背夫人的氣力總還是有的。”
她仍不肯,他仍舊堅持,錦珠彷彿成了局外人。最後,霓裳在眾目睽睽之下撲到了他的背上。
心再不能如止水。。。。。。霓裳感受到他在攀爬時身上溢位的汗味,還有他憋足了勁的呼吸味……既對她心疼,又待她狠心的人,叫她分辨不出好壞。
經過幾個時辰的車程,總算來到了居所。霓裳看了看四周圍,山嶺群立,綠樹茵茵,未成熟的青色枇杷掛滿了枝頭,她漸漸明白,她終究還是與城區的熱鬧和喧囂隔離。
大約看出霓裳的憂慮,魏治明擁著她的臂膀說,“這裡幽靜安全,適合我們居住。”他從來沒有問過,她喜歡不喜歡,或願意不願意,就像他霸佔她之後,就認為她不需要作演員這個事業,不需要朋友親人。
所有都是理所當然。
魏治明讓芸姨給霓裳準備了一雙布鞋,他觀望了前門那條平坦小路之後,又領著霓裳四周圍轉悠,絮絮叨叨地對她說了這棟公館的建設。
霓裳這才知道,公館的位置處於枇杷山山腳下,位置隱秘,環境清幽的枇杷山只有這麼一所公館,其餘的都是當地的村民居戶。
魏治明在一年前就開始在這裡選址,定下此處之後,就著手建設公館,為此,他還親自來過幾趟,這些霓裳統統未知。現在,她知道了,這所公館是魏治明給他們準備的新居。
他還說,要以她的名字命名此居,不過,兩人走到大門前時,門牌上空空如是。
“過些時日,我便會叫工人刻上去。”魏治明深深地望著霓裳,欲言又止,那雙讓人看不懂的眼睛如深潭,如星空。
霓裳的心跳莫名地加速,這雙眼睛的主人似曾相識。。。。。。不!不是魏治明!他是個自私殘忍的惡魔,他這麼做,只是想要控制她的一生,念頭一出,她的手指從他的指腹上離開。
短暫的疏離圍繞在兩人之間,魏治明不明所以地瞥了她一眼,然後,強拉起她走進了新的公館。
敵人的轟炸似乎遠到數十里的枇杷山也能聽見,不過聲量不大,魏治明坐在書房裡批閱檔案時,甚至感到了地動山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