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正伸出一隻手打小孩,另一隻手則攥著溫熱的玉米糖漿飲料,那飲料還盛在不可降解的大塑膠杯裡。
多蘿西有一張20世紀70年代風格的海報,海報中的小貓正趴在樹上,主題是“撐住了,別洩氣!”,多蘿西誠心誠意地將那張海報貼了出來。我喜歡想象一幕白日夢,讓多蘿西在白日夢裡遇上一個來自威廉斯堡的賤人,那自鳴得意的賤人梳著貝蒂·佩姬一樣的劉海,戴著一副尖眼鏡,也有一張同樣的小貓海報,但卻用於反諷。我倒是挺樂意聽一聽這樣兩個人的交鋒,通常來說,冷嘲熱諷的人在真心實意的人面前簡直不堪一擊,那種人算得上他們的剋星。多蘿西還另有一張寶貝海報貼在汽水售賣機旁邊的牆上,海報中的幼童在馬桶上昏昏欲睡,“困得不得了,待會兒再尿尿”。我一直想要順手牽羊偷走這一張,只要一邊跟多蘿西聊上幾句分分她的心,再一邊用指甲撥一撥已經泛黃的舊膠帶,那就大功告成了。我敢打賭,這張海報能從拍賣網上替我賺來不少現金(我倒是挺樂意弄點兒現金進自己的腰包),但我不能上網售賣,因為那種做法將留下電子記錄,而我已經從無數真實罪案書籍中讀到過相關知識:電子記錄會招來許多麻煩,因此千萬不要使用註冊在你名下的手機,因為手機基地臺能順勢找到你所在的位置;千萬不要使用自動取款機或你自己的信用卡,只用大家都用的公用電腦;謹防每條街上的攝像頭,尤其是在銀行附近、交通繁忙的十字路口或小雜貨店周圍……我住的這些木屋附近倒是找不到一家小雜貨店,也沒有裝攝像頭,這一點我很清楚,因為我曾經裝作一副擔心安全問題的模樣問過多蘿西。
“我們的客戶可不喜歡到處設有耳目,”她說,“倒不是說他們幹了什麼違法犯紀的事情,不過他們通常不喜歡被人盯著。”
多蘿西沒說錯,這裡的住戶看上去並不喜歡被人盯著。我的朋友傑夫就有一套讓人納悶的作息時間,回家時帶著一大堆來源不明的鮮魚,把魚都儲存在巨大的冰箱裡,害得自己渾身都是魚腥味。遠處的小木屋裡則住了一對大約四十多歲的夫婦,看上去至少有六十歲,大多數時候都待在屋裡,只偶爾出門去一趟洗衣房,用垃圾袋裝著髒衣服急匆匆地穿過礫石鋪成的停車場,彷彿正在慌里慌張地進行大掃除。“嘿嘿”,他們總是這麼跟人打上兩聲招呼,再點兩次頭,然後繼續趕路,有時候男人的脖子上還纏著一條蟒蛇,但我和他假裝視而不見。除了以上幾位常客,木屋裡還經常有許多單身女子來來往往,通常看上去都鼻青臉腫,其中有一些顯得很不好意思,另外一些人則傷心不已。
就在昨天,隔壁的木屋裡搬進了一個單身女孩,那個金髮女郎年紀很輕,長著棕色的雙眼,嘴唇上有裂開的傷口。她坐在前廊裡抽著煙,我們目光相遇時她坐直了身子,一臉自豪地撅起了下巴,我頓時心想:“我得好好琢磨琢磨這個女孩,可以學學她這副模樣,扮成受了虐待卻堅強不屈的小妞,正在找個小窩躲起來熬過風雨呢。”
今天早上,我先看了幾小時電視,在各臺搜尋有關艾米·艾略特·鄧恩失蹤案的新聞,隨後換上了一套又潮又冷的比基尼:我要去泳池裡泡一泡,讓轉個不停的腦袋瓜開個小差。有關我懷孕的報道縱然令人欣慰,但前路還有許多未知的風雨;我確實做了十分精心的策劃,但有一些事不在我的掌控之內,沒有乖乖地按我的計劃發展。安迪還沒有走漏風聲,警方可能需要人幫上一把才能找到我的日記,再說警方還沒有逮捕尼克。我對警方已經發現的所有線索並非一清二楚,這種狀況可不太讓我安心,我很想給該案的舉報熱線打個電話,把警方往正確的路上推一推。還是再等幾天吧——我家牆上掛著一則日曆,我在三日後那一欄寫上了“打電話”一詞,提醒自己再等三天。一旦警方找到日記,事情的進展就會快起來了。
屋外仍然熱氣逼人,四周盪漾著一陣陣蟬聲。我的粉色充氣筏上繪著美人魚,可惜對我來說顯得有點兒小,我的一雙小腿只好晃悠悠地蕩在水中,但充氣筏好歹託著我漫無目的地漂了足足一個小時,我已經領悟到,眼下我正扮演的角色就喜歡這類閒情逸致。
這時我遙遙望見停車場晃過來一頭金髮,緊接著那位裂了嘴唇的女孩走出了一扇鋼絲網門,帶著一條木屋配備的浴巾,大小跟茶巾差不多,還帶著一包“Merit”香菸、一本書和一瓶防曬霜,看來她甘冒肺癌的風險,但卻死活要躲開面板癌的魔爪。她找了個地方安頓下來,再小心翼翼地塗上防曬霜,這一點倒是跟木屋裡其他受虐女人不一樣,那些女人拼命地在身上塗嬰兒油,結果在草坪椅上留下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