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姆斯做通靈人。除了爸爸媽媽,我很驚訝地發現許多人都在那兒,包括艾蒂和理查德,亨斯利和芬尼,還有弗朗西斯·加爾頓。我特別高興看到你和劉易斯先生也在那兒,因為你的出現總能讓我消除焦慮。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認出那個在最後一刻偷偷溜進來的人。我確信那是赫胥黎本人,喬裝打扮一番,毫無疑問,這增加了他出場的戲劇性。
我覺得真是有趣,禁不住咯咯笑了。那時門關上了,窗簾也拉上了。喬治和亨斯利把威廉姆斯先生的手腳綁了起來,而我們都坐在黑暗中等著表演開場。屋子裡很快就讓人感到非常憋悶,四周一片漆黑,我開始想像許多神鬼的形象。聽到有人喘息的聲音,還有其他一些動靜,沒人知道是誰發出的,真是有點陰森恐怖。而這時,已經熱得有點受不了了。接著,鈴聲響起,表演開始了,我們都聽到了風穿過房間的聲音。有人叫喊著站了起來——我聽到一把椅子摔倒在地上,有人痛苦地深吸了口氣。燈光亮了起來,想想我有多麼驚訝,我想你也注意到了,爸爸那時看起來幾乎都不能呼吸了,他一直躺著被抬到了樓上的床上。之後,演出重新開始,更多的聲音和火花,桌子升離了地面,高過我們的頭頂。
結束時,大部分人都因興奮過度而頭暈眼花。這時,爸爸清醒過來,說這些都是垃圾,我看他真是非常心煩意亂。喬治,這個神靈論的忠實信徒,走下樓來悄悄對我說:“我得說,這是一個憎惡與舊人對話的人。”
之後,當你緊握著我的手,說起所謂的我的“艱辛”時,我被感動了。你說:“親愛的,女人總是要承受痛苦,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將來仍舊如此。但令人欣慰的是,當男人們在我們的淚水中逍遙時,我們對生活的理解變得更為深刻。”你說這些時,我看到一滴眼淚滑過你的臉頰。這讓我想起幾年前,我讀過的《妖精市場》中的那個小妹妹,果汁從她臉上流下,滴落在她的酒窩裡。
我永遠不會忘記在我痛苦難耐的那段日子裡,是你給了我鼓勵和支援。
你的
貝西
1877年11月18日
親愛的瑪麗·安:
與你4年不見了,發生了很多事,又好像什麼也沒發生。如你所知,可憐的艾米死於難產後,我們已經把弗朗西斯的兒子伯納德接到了我們家裡。雖然我真希望這從來沒發生過,我必須承認這個一歲孩子的到來使這個古老的地方變得生氣勃勃起來;他的哭聲好像震落了椽上的灰塵,也使育兒室外面的桑樹發出顫動之聲。我估計那些舊玩具很快就會給弄壞,包括樓梯上的滑板。媽媽說伯納德嚴肅得像個莊嚴的喇嘛。我又一次懷中抱著一個寶寶,心中自然是又苦又甜。有時候我眼中噙滿了淚水,我也不知道那是因為悲傷還是歡樂。
爸爸開始對蚯蚓感興趣。赫胥黎先生說,這對一個“思想鑽進了墳墓”的人來說很合適。他在花園裡安了一個磨盤,縛上一個裝置來測量它挖掘泥土的深度,以及它在地下的活動。他確信它們很聰明,讓媽媽彈琴,弗朗西斯吹低音管來測試它們的反應,全然不顧一個事實——就像媽媽指出的那樣,他們沒有耳朵。
帕斯洛兩年前退休了,住在村舍裡。他現在成了一個優秀的園丁,他種的土豆在兩年一次的村級展覽中獲得了冠軍。
如你所知,爸爸的聲望一再攀升。昨天劍橋大學授予了他法學博士榮譽學位。媽媽擔心他不能堅持到典禮結束,但他做到了——其實根本不必擔心。大學理事會大廳里人滿為患,那些吵吵嚷嚷的大學生有的站在窗戶上,有的坐在雕像上。就在爸爸身著紅袍走進大廳的那一刻,一隻身穿學位服、頭戴方頂帽的猴子標本從廊臺上懸吊了下來。讓大家失望的是,一個學監立刻沒收了它。但是當一個人說要展示一下“看不見的聯絡”時,那些聚集在一起的男生從高處俯下身來,在爸爸頭上搖晃。他看似沒注意到這一切。人群中歡呼聲和嘲笑聲向他襲來,不過很明顯那沒什麼惡意。除了這位演說家最後宣稱人與猿的區別就在於人具有道德觀念時,他的一番拉丁語全不為人所理解。
我禁不住感到驕傲。很多事除了你以外,我都沒有告訴任何人。也許就在那天結束時,我發現他身上的確具有一種頗有建樹的特質,儘管他的學說和著作來自一個應被人們唾棄的陰謀,一個只有我和其他極少的幾個人才瞭解的陰謀,至少他是一種偉大思想的傳遞人。我欣慰地想,他該是自然科學的天使加百利。
既然我已經瞭解了他最壞的一面,寬恕也該開始了。
你的
貝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