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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不是船長的,是貝西的東西。她是達爾文的女兒,從沒結婚。也有人叫她莉齊。她說那是從她父親那裡得來的,但她總覺得應該是船長的東西。因此在她們的父親都去世很久後,她把它交給了船長的女兒勞拉。自那以後,它就一直儲存在我們家裡。”

麥克倫德吩咐他的妻子去拿來。她去了好一陣子才抱著一個邊緣被磨損了的皮箱回來,然後把它放在搭在他腿上的毯子上面。她的衣袖下面沾滿了灰塵。

“我原想在易趣網上把它賣了的”,麥克倫德說。“但,老天——我可不忍心賣。我給你看看吧。但得提醒你:看的時候小心點。”

說著,他遞過來一張上了年代的單頁紙。紙上有很多摺痕。因為反覆的閱讀,紙已經破損了。休凝視著紙頁。字是用黑墨水寫的,筆跡顯得有些稚氣:

我看到過你們的輪船。我看到過你們的城市。我看到過你們的教堂。我見過你們的女王。但你們英哥人對生命的理解不及我們貧窮的雅馬納人。

“我打賭你不知道是誰寫的,”麥克倫德得意地說。

但休一眼就認了出來。“但我知道。傑米·巴頓。”

這讓麥克倫德很是佩服。“沒錯。好像是為達爾文寫的。大約是在調查那次大屠殺期間,他從福克蘭群島寄給菲茨洛伊的。菲茨洛伊把它轉交給了他。”

休把信遞了回去。

“我得說它很有儲存價值,”他說。

“是啊。是一件紀念物,是一個煎熬於兩個世界之間的可憐的印第安人最後的遺言。”

不久,下午的太陽從天際沉落下去。休告別走了。

在穿過樹林回酒店的途中,他感到很滿意,就像一個偵探掌握了一條線索。莉齊日記裡的那句話,也就是精神失常的菲茨洛伊對她說的話,不是:你們英哥人——沒有一點生氣,而是:你們英哥人對生命的理解不及……

原來如此——它表明了傑米·巴頓對那些英國人,對他們所代表的文明的最後絕望。儘管他們有知識,儘管他們有各種成就,但這些最高的領主對真實生命的瞭解卻不及他自己的印第安同胞。

休一直以來就對傑米的傳奇事蹟非常感興趣:被從一隻獨木船上救起,環遊倫敦城,然後又回到他那原始的世界。他曾懷疑過他在艾倫…加德納號大屠殺中的作用,因為就那一問題,歷史上一直懸而未決:傑米被控參與了那樁令人髮指的罪行,而他又從未主動為自己辯護過。那位廚師證詞裡描繪的那一細節——當他的族人在海灘上割砍和燒烤白人的人肉時,這個感傷的野蠻人卻在船長的房艙裡睡覺——特別地真實可信。休有時努力地把自己想像成那個印第安人,想像他在應對那兩個決鬥的世界時的情形,想像他所必然感受到的紛亂、憤怒和對自己的痛恨。

這張小小的紙頁透露出一個鮮為人知的秘密。它沒有為傑米的人格分裂問題提供出一個答案,但卻暗示他做出了某種讓步。面對19世紀工業化歐洲的強權和錯綜複雜的形勢,他選擇了他自己的人民,選擇了他自己在南美最南端那原始而充滿生機的生活。

第二天上午,一種成就感激起了他的興致,休決定去看看卡爾的實驗室,看能否找到一些讓他放棄那份工作的原因。他把車開上牛津學院車道,還算慶幸的是學院位於牛津以南16英里的地方,而不是在城裡面。這樣,那些在商業大街的每一個庭院、每一個角落伺候著他的種種傷心往事,就不至於來糾纏和折磨他了。

實驗室的外觀很讓人失望。在他腦裡——根據卡爾誇誇其談的描繪,休想像它是個很大的校園,有四五幢大樓坐落在牛津郡的山林間。他曾想像穿著白大褂的科學家——還有迷人的女科學家——在那裡忙碌著,在石板鋪砌的露臺上工間小憩,以及他們用厚重的陶瓷杯一面喝著熱咖啡一面苦思冥想地進行實驗的情景。但是,那兒只有一幢醜陋、低垂的磚樓。它的入口很難看,只是一扇嵌在很大一面突兀的樓面上的旋轉門。樓的四周是個柏油停車場。

一位保安人員在一個名單上找到了他的名字,於是升起擋在入口的橫槓。他要見一個叫亨利·詹克斯的行政助理。在電話上對方就暗示過他,他找不到多少資料。他是使出了美國舊式的糾纏辦法才獲准這一預約的。

一位接待員對他燦爛地一笑,請他等一下。她抬頭朝一排新式的金屬架塑膠椅子示意了一下。在椅子的旁邊,是一些賣軟飲料和糖果的售貨機。

他很難想像出卡爾在這裡向同事點頭問好以及朝明亮、層疊的過道走去的樣子。這地方看上去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