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7部分

德里希·馮·洪堡。”

錦書忙放下盤子,也伸出手去:“幸會,何錦書。”

“沒關係,你繼續吃。”老先生理解的擺擺手,露出和藹微笑。“這種蛋糕原產於我的家鄉,但我有高血壓,告別它已經十幾年了,就算看著別人吃也會感到愉快。”

錦書不由莞爾,含笑問道:“您是巴符州人?”

老先生有些驚奇的看了她一眼,頷首道:“是的。”

巴符州位於德國西南,錦書曾在奧地利生活了五年。因為居住地曾經接壤的關係,老先生饒有興趣的與錦書聊起來,她這才得知,眼前的老先生竟是海德堡大學的終身教授,目前正在哥倫比亞大學做一年期的客座。她哥哥當年曾經申請這所學校而不得,給當時還小的錦書留下了“這大學非常難考”的印象或說是陰影,此時不由得高山仰止;這讓老先生覺得孺子可教,樂意與她交談,談著談著居然有了忘年交的投契。

“你上大學了沒有?”洪堡教授端著杯子,熱心的建議。“如果還沒有,可以來申請海德堡大學,我很願意為你寫推薦信,只要你對這裡有興趣。”

錦書端著餐盤的手輕微一抖。“……謝謝您。可我已經開始讀博士了。”

聞言,老先生露出困惑不解的表情:“你怎麼也是博士?可你看上去很小。”

錦書尷尬地笑笑。“看上去年輕”的同義讚美大約等於“幼稚”,就在上個月,她還被以為是本科新生。今日穿著職業裝倒還好,平日裡都是為了進實驗室方便的馬尾辮牛仔褲運動鞋;沒被說成像是高中生,大約還是那位意圖搭訕的師弟客氣了。

“我剛才結識了一位劍橋的研究生,儘管在學術上造詣很深,看上去也同樣年輕。真是可惜——喏,他過來了,我想你或許有興趣認識他?”不待錦書回答,洪堡教授已笑著招呼道:“亞歷克斯,讓我給你介紹一位你的同胞。”

錦書便向著老先生招手的方向抬眼看去。目光觸及來人,她的眉梢微微一揚。

沈斯曄端著紅酒杯從容的走來,看到洪堡教授身邊的錦書時,本來流暢的腳步竟而一滯。

錦書今日穿一身珍珠灰的套裝,柔順的長髮披在肩頭,雅緻文靜秀骨姍姍。燦然燈光下,女孩子一雙黑水晶似的眼睛看過來,像是能直看進人心底。迎著他伸出手,錦書嫣然一笑:“真沒想到。”

心裡的疑惑終於得以部分解釋。沈斯曄顧不得感慨,忙迎上兩步握住錦書的手。並不是柔若無骨的觸感,她的手微涼纖瘦。修長指尖上有薄薄的繭,那是多年彈琴握筆留下的痕跡。

他輕輕地舒了一口氣,斂起眼底些微的笑意。然後若無其事地鬆手,轉身。“關於上次您在劍橋作的講座,我有幾個問題……”

雖然在此重逢有些出乎她意料之外,但錦書並不十分驚奇。能看出嘉音家境良好,有一位同樣就讀名校的哥哥,實在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倒是他在聽說她的學校專業後露出一絲驚訝,卻不知是為什麼。

那位曾經幾乎把她惹炸毛的人今天倒是認真嚴肅,大概是因為有師長在場的緣故。洪堡教授與他用德語討論著某個法律問題,錦書能聽懂,卻全然插不進嘴,走開又失禮,只好百無聊賴的站在一邊顧盼。高跟鞋磨的腳痛,華美總是與危險相伴而生。錦書素日沒有穿高跟鞋的習慣,默默地在心裡估算著腳掌承受的壓強,萬分無奈;最過分的是,盤子裡的點心吃完了……

好在那一老一少總算結束了話題,洪堡教授勉力年輕人在法律的道路上繼續努力,隨即微笑道:“我先行一步,你們慢聊。”

目送著老先生緩步走開,錦書輕輕撥出一口氣,四顧無人注意,悄悄活動了一下腳踝。

——可以稱之為悲劇的,一般都會在歷史時期內重演。

尖細鞋跟滑向重心之外時,錦書眼疾手快的扶住桌子,崴了一下之後總算沒跌倒。幸運的是她平穩的站住了;不幸的是,她的一隻鞋子在電光石火之間也飛出一米開外,眾目睽睽之下躺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錦書窘的臉頰飛紅,正想勉強跳過去,眼前忽然一花。

為她撿起一隻鞋子的,仍舊是那個剛剛熟悉的背影。

俯身撿起那隻玲瓏精緻的銀色高跟鞋時,沈斯曄還沒有多想。他所受的教育是必須禮貌而謙恭的對待女性,正要把鞋子還給她,卻忽然起了少有的戲謔之心。

不知為何,他想看她紅著臉的模樣,宛如初見之時那種強壓驚惶。

把這種衝動解釋為自己對她的內在還未全然看清,於是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