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93部分

無視於震驚到失語的姚夫人,沈斯曄站起來,連一絲情緒都沒有從眼底流露。“請恕兒臣難以複述。”那些話從元老院長嘴裡說出來是剛正不阿,從他嘴裡重述一遍就有大不敬之嫌,他才不去自找這個麻煩。

皇帝聽出他的意思,神色愈發苦澀。再看一眼身邊神情淡漠的兒子,只覺得心灰意懶。姚夫人在這時似乎才清醒過來,豔麗的面龐頓時漲的通紅。她帶著一點怨恨地盯了皇儲一眼,轉頭卻看見皇帝滿臉灰敗之色,眉頭緊皺地按著胸口,不由得嚇了一跳:“尚源……尚源?”

她慌亂地抓住他的肩膀,聲音裡已帶了一點哭腔。“他們怎麼能,怎麼能這麼對我……寶如都快要到嫁人的年紀了,沒名沒分的怎麼找個好人家……”她腿一軟滑坐在地,一雙美目裡已是水光盈盈。“你我相伴一場,我也不敢自居你的正室,只是今天籤不了字,寶如可怎麼辦……”

“夫人。”沈斯曄本來事不關己的冷眼旁觀,這時終於忍不住皺了皺眉,想起了錦書囑咐過他的話。“父親是不是心臟不舒服?平常服什麼藥?”

姚夫人一滯,這才從手袋裡拿出一個小瓶子。她拭去了眼角淚痕,雖然年華不再,舉手投足間還有一分楚楚風致流露,理好頭髮,又按鈴叫人送溫水。

沈斯曄一言不發地靜立片刻,不顧姚氏驚愕的神色,徑自去了樓梯拐角的開水間。皇帝從兒子手裡接過杯子服了藥,調息許久,面上才稍微回了一絲血色。

不待他稍稍緩神,姚夫人已伏在他膝頭啜泣起來,涕淚俱下地傾訴著自己多年的委屈。皇帝才舒展的眉頭又皺緊了,終究長嘆一聲,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別哭。”

姚氏依舊伏在他膝上,肩膀還在輕微地抖動。皇帝幾不可聞地嘆息一聲,疲憊地抬起頭來。“阿曄,你代我去元老院見一下陳珉。”

安靜的僵持了片刻,沈斯曄淡淡問:“去勸說陳院長回心轉意?這個兒臣未必做得到。”

“……不。”皇帝苦澀地笑了笑,閉上眼睛。“朕只要你去見見他,你也不用多說什麼。”

——告訴那個政壇上一呼百應的人,這江山不久後就會易主。這條訊息的傳遞甚至都不需要語言,只要他民聲漸高的兒子親自出現在元老院。他相信陳珉有這個理解力。

從此之後,東宮就是天下。然而這種考慮,他卻無法對兒子說出口。

沈斯曄神情淡然地欠了欠身。彷彿用盡了所有的耐性,告退之後便轉身離去。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他迎著光線站著,皇帝眯起眼,卻只能看清楚那雙漆黑無光的眼睛。

抬起頭,沈斯曄無悲無喜地注視著那個與自己血緣最近的人,姚氏乍一觸到那目光,竟被震的一縮。父子隔著虛空對視著,以往二十多年的光陰歲月,彷彿在此刻終於畫上了了結。

“兒臣恭賀父皇,”他一字字清清楚楚地開口。“新婚之喜,夙願得償。”

100盡人事

把最後一件換洗衣服壓進旅行箱,錦書半跪下來,用盡全力拉上拉鍊。箱子體積不大但格外沉重,塞滿了為這次欖城之行帶的書,從教科書到兒童讀物。她想了想,又把此前買的一堆常用藥塞進外層。做完這一切才覺得疲倦,錦書索性沒有起身,就勢坐到木質地板上,反正現在的她無法從事任何創造性工作,只能勉力收拾一下行裝。

昨天在夜市,沈斯曄談笑如常,她卻看出了他眼裡的淡淡落寞。遊覽因此也沒了興致。等到回到夜闌人靜的綺園,兩個人在燈下默默相對,她只覺得為他心酸。躊躇許久,錦書好不容易積攢起軟弱的勇氣、想要開口留下他時,沈斯曄緊緊抱了抱她,獨自離去了。

而後錦書失眠了許久,到臨近中午才掙扎著從噩夢裡醒來。

她發覺,自己的心情似乎已與去年時有所不同。那時候,她對去千山萬水之外毫不猶疑,對啟程滿懷期待。情感的牽絆並不足以阻止她的腳步,但讓她軟弱了些許。把下頜擱在膝蓋上,錦書凝望著手上的戒指,發了半天呆,終於低低嘆了口氣。

“阿曄……”她低聲對自己喃喃,“等我從欖城回來好麼?我一定嫁給你……”

——然後不請自來的男主角就從從容容地推門進來了。

錦書張口結舌地仰視著他,精神恍惚地想著,謝家是不是繫結了召喚靈?沈斯曄隨手關了門,有點嘲笑地居高臨下俯瞰她:“不行啊你,都多少回怎麼還嚇著了?”一邊伸手就來拉她。“怎麼坐在地上?”

錦書有點羞惱地甩開他的手,撐著地面起身,眼前卻猛地一陣暈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