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持以主僕相稱他就徹底明白,只是,他自私地用愛情去困住了她,他不讓她因出身低微便藉此遠離他身邊。
他一直很努力去讓她放下世俗之見,讓她不要去在乎外界的目光,幾次失敗後他再也不忍心去觸及她心中這塊痛苦的禁地。即使她愛他很深,即使她知道他對她的身份從不介懷,但她心底的自卑從未消失過,它自始至終都存在著。
清幽處處,恍惚間他回到了那個同樣飄著梅香的院落,一直將心事藏在最深處,但此刻他想一吐為快,而他知道眼前這名俊朗男子會是一名很好的聽眾。看著她身影消失的方向,他微微啟齒,聲音滿是眷戀地帶起那一段酸甜交雜的往事,“緣兒從七歲起便跟在我身邊。”
注意到他滿是懷念的眼神,風清揚收起嬉戲,凝神細聽。
“那年,我十歲……”晨風中,柳寂元嘴角含笑,目光跨過歲月的界限,溫柔地看著那一地青澀又甜蜜的回憶。
自出生便多病多痛的柳寂元每逢冬天便與床榻相依為命,每每一個小風寒都能讓他躺上一整個冬季。這麼多年來,無論柳父請了多少名醫多少郎中,就是沒有一個能讓他少受病痛之苦。年年都讓他折騰得府裡的冬天一片愁雲慘霧。這一年,疼愛孫子的柳老夫人終於放棄依靠大夫,病急亂投醫地聽從算命先生的話,訪遍附近幾個大城鎮給他找了一個八字與他相合,據說能為他帶來福廕的丫環。
那是一個寒冷的冬日,一如以往的他剛服過藥躺睡在床上。迷迷糊糊間聽到有人在說話,然後是門板開合的聲音,他疲憊地睜開眼睛,日光透過窗格刺目得讓他幾乎在下一刻又想閉上眼,當他集中渙散的目光時,他意外地看見了一個扎著兩個朝天髻,一身粉藍布裙的小女孩端正在站在他床前,見他睜開眼,怯怯地露齒一笑,小小的臉蛋現出兩個可愛的小酒窩,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骨溜溜地看著他。
自那以後,茹緣便成了他的貼身小侍女。不知是否真中了算命先生的批言,自從有了茹緣後,他的身子果真有了一些好轉,雖不如正常孩子四處亂蹦亂卻也不用一天到晚地躺在床上與藥為伍。
當他稍大些,孃親便決定把他送到了舅父家,縱使不捨,但為了他的身子骨能夠硬朗起來,爹孃也不得不狠下心。離身時他已經十四歲,茹緣十一歲,轉過身子時他看著她偷偷躲在柱子後的小身影,那雙淚光瑩瑩的眼讓他沒由來的感到不捨,但他終是跟著舅父踏出了家門。
在舅父家的那段時間裡,他好像一下子長大了,他用舅父教的吐納方法排解體內鬱悶之氣,牢記舅父所教的每一個招式口訣,白日裡,他在練習武功之餘也跟在舅父身邊學習經商之道,很欣喜他對生意有興趣的舅父也毫不吝嗇地傾囊相授,這樣的日子比起在家時過得更為充實更為舒暢。只是,每當夜幕來臨,他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雙怯怯的大眼睛,那輪明月也總會被他看成那張可愛的小臉蛋,他會想,她在做些什麼呢?她過得好不好?她有沒有在想起他?
這樣的日子過了幾年,這期間他回過家幾趟,但都是來去匆匆,總是沒有見到她。
真正重回柳家時,他已經二十一歲,在那個曾經滿載了他們童年回憶的院子裡,一地杏花紛飛中,他終於見到了那個他整整夢了七年的小女孩。只是,她已經長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她俏生生地站在他們時常一起坐著看星星的石桌前,用一支翠綠的簪子在耳後綰了個惺鬆的髮髻,手提著一小籃青桃,有些愕然地看著他。記憶中美麗的大眼睛真切地倒映出他怔然的臉,那一刻,他怦然心動,他知道,這一生,他的心都系在了她身上,而她的亦然。
縱使明知心中所屬,但他們都沒有開口點破,沒有山盟海誓,他們之間一直都只是淡淡的溫馨,視線交集時的一個會心微笑。只是,儘管沒有震憾靈魂的激烈情感,他都已在不知不覺間習慣了那張時時帶著淺淺笑意的臉,習慣了她輕柔的叫喚,習慣了她的每一個陪伴。
讓一切曖昧浮現的是爹孃發現他們的情意時的堅決反對,不敢相信他會對一個丫環動心的父親肝火大動,命他立即斷絕所有念頭,甚至以與他斷絕父子關係作為威脅。為此,他動搖過,一邊是年邁的雙親,一邊是至愛的戀人。但當他猶疑地看向她的時候,像是早已料到有此結局,她回以一個溫柔的微笑:“公子,茹緣此生無憾,請毋須為難。”她轉身便去向他爹孃辭行,縱使她清楚地明白在這世上她早已是舉目無親。但為了他的人生前程,她選擇放手。
她以為他沒發現,她以為她掩飾得很好,可是他還是在她轉過身的時候看到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