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去便是。”高不識大方得很,“你們中原人雖說會吃,但論起炙烤用的香料,實在少得可憐,還不及匈奴的一半。”他是匈奴人,因匈奴部落間的不和,受到伊稚斜的排擠,早些年便已歸降了漢廷,頗受重用。
趙破奴笑道:“要不將軍怎麼惦記著叫你過來呢……對了,此間無酒真是可惜,這烤魚下酒,可是人間美味。”
高不識哈哈一笑,起身到馬鞍袋裡掏出個滿滿當當的皮製酒囊,拋與霍去病:“馬奶酒,將軍你可喝得慣?”
霍去病不答,只管伸手接住,拔開塞子先飲了一大口,這才遞給趙破奴。
林中悉悉索索作響,高不識轉頭喝道:“誰啊?”
只見子青低著頭抱著捆樹枝轉出來,締素忙上前接過來,把樹枝抱到火堆邊上,勤快地新增著。
霍去病瞥了眼子青,後者不知在何處摘了些漿果,馬兒挨在她手心上正吃得歡。子青雖喂的是他的那匹尋常馬兒,但自己那匹玄馬看上去眼饞萬分,直往她跟前湊。
“瞎喂什麼呢你!”他起身大聲叱道,“野地的東西豈能給馬亂吃,有毒沒毒你都不知道!萬一馬有個好歹怎麼辦?”
乍然間見霍去病怒起,莫說締素,便是趙破奴與高不識也駭了一跳,連忙起身望向子青。
子青自然不能再喂下去,只得垂手回道:“稟將軍,此果無毒。”
“你怎知無毒?”
霍去病皺眉大步走過去,自她手中奪過漿果,此果不過小指頭大小,通體紫紅,卻是他從未見過之物。
高不識拿了幾個,在火堆旁細瞧,過了會兒笑道:“將軍放心,此果在匈奴喚作火蓮珠,馬兒饞它如瓊脂玉液,偏偏甚是稀少。我只知道,懷了崽的母馬吃這個最是好。”
聞言,霍去病方才放下心來,朝子青道:“你的馬懷崽了麼?喂這個……你瞧你這點出息。”後一句話卻是對著他那匹玄馬說的,玄馬早已將頭探到主人肩旁,迫不及待地將他手中的漿果吃了個乾淨。
拍掉手上殘渣,他復坐回去,見子青仍垂目而立,開口喚道:“還乾站著做什麼,過來坐下吧。”他所指的是他旁邊的地方。
子青當他是泛泛一指,並不作真,只在締素旁邊揀了塊石頭坐下。
見狀,霍去病也不好再說,盯了她幾眼作罷。
22第九章荒冢(四)
飲了幾口馬奶酒,趙破奴朝高不識笑道:“可惜前陣子李敢來的時候你不在,否則你與他倒是可以比比箭術。你可知道,連蒙唐都輸於他。”
“李敢……”高不識想了想,問道,“他與李廣將軍比,如何?”
“這可我不知,不過想來,自然還是要差些的。”
高不識不以然道:“那有何可比,若是李廣將軍來了,與他一較高下,才是快事。想當年李廣將軍在此地當郡守時,我們可沒少和他交手,那時李廣的箭術確是十分了得,堪稱我平生所見第二人。”
霍去病與趙破奴聞言皆奇,李廣箭術天下聞名,在高不識口中僅能排第二,卻不知這第一人是誰。
“那第一人是誰?”趙破奴急問,緊接著又補上一句,“你可別說是你啊!”
高不識哈哈大笑:“我雖有這心,無奈力不能及,這第一人自然是另有其人。”
趙破奴催促他:“別賣關子,快說快說!究竟是誰?”
霍去病嚼著魚肉,雖未出聲,雙目也看著高不識,顯然也是等著他說。締素在旁,他素來最恨李廣,此時知有人箭術高明於李廣,心中自是大樂,直瞅著高不識。唯獨子青一人,仍是低首垂目,目光只落在火堆之上。
“說起來,此人也是李廣軍中之人,”高不識笑道,“若論起技巧,他的箭術其實與李廣不相上下,甚至在力氣上還不及李廣。但此人心極靜,臨陣有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之勢,像他那般從容氣度之人,我此生再未見過。”
揀了根樹枝在手中,子青靜靜聽著,無意識地在地上劃拉著。
光聽見高不識的溢美之詞,霍去病並不以為然,問道:“你倒是說說,他究竟如何了得?”
“那時,我曾連發三箭,他立於城牆之上也發三箭,相隔約三十丈,每箭都正對上我的箭尖,將我的箭支於半空擊落。”高不識道。
趙破奴低低讚歎了一聲:“這般箭法,確是了得!”
霍去病也點頭道:“沒想到李廣軍中還有這等高手。”他自李廣軍中挑走蒙唐,卻未料到還有人會有這等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