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什麼,”霍去病看出她目中的緊張戒備之色,手上捻了朵嫩黃小花給她瞧,解釋道,“這個,沾在你衣衿上了……”
雖覺得莫名其妙,子青仍是“嗯”了一聲,垂目補上句:“多謝將軍。”
霍去病似乎忽察覺到自己舉動的怪異,飛快扔掉小花,換上一副不耐地神情:“把甲卸了,自己到火邊烤烤。蒙唐可護犢子得很,別弄得回頭我還得給他交代。”
蹲在枯枝旁的趙破奴,邊打著火石邊笑道:“將軍這話算是說對了,別看蒙唐平日對手下冷冰冰的,最護犢子就屬他。方才我就擔心,要是蒙唐問起來該怎麼說……”
此時暮色漸沉,林中光線消逝地飛快,霍去病聽著趙破奴絮絮叨叨,心不在焉地往火堆裡添著枯枝,餘光瞥見子青已卸下甲,襦衣寬大,愈發顯得身形單薄,只是背脊卻挺得筆直,靜靜立於於暮色中,便像是林中的一株幼樹般。
“柴禾怕是不夠,你再去拾些來。”趙破奴不在意地使喚子青道。
“諾。”
霍去病看她進了幽暗的林中,才問趙破奴道:“你可認得墨家的什麼人 ?'霸氣書庫…87book'”
“墨家?”趙破奴皺眉想了想,“有些年頭沒聽說過墨家的人了,自聖上獨尊儒術之後,好像就散了吧?”
霍去病朝林中努了努嘴:“裡頭,有個荒冢,就是墨家人的。”
他努嘴的方向正是趙破奴的背後,趙破奴一激靈,只覺得背後冷颼颼的,起身挪了個方位,才問道:“是誰?”
“秦鼎。你聽說過麼?”
“不知道。”趙破奴不用想就搖了搖頭,轉念又笑道,“不過我聽說墨者任俠尚武,大多都是武藝了得的人,特別是墨家的劍法,那可是不傳外人的。將軍,你說那荒冢會不會藏有什麼劍譜?”
霍去病斜眼睇他,道:“行,你去挖挖,我在這等你便是。”他素知趙破奴對鬼神敬畏之心甚重,絕不敢去做掘人墳墓之事。
趙破奴嘿嘿直笑,果然連連擺手:“將軍說笑了,我就隨口這麼一說,就算真有那我也不能去拿,掘墳可是要倒八輩子黴的缺德事。”
霍去病微微一笑,順手添了根枯枝到火中,此時四周已完全暗了下來,天上一輪新月如鉤,淡淡光芒灑下來,周遭樹影斑駁。
“那小子不會是迷路了吧?”良久不見締素迴轉,趙破奴不由有些擔心。
霍去病以為他說的是子青,雙目望向往暗黑林中,口中淡道:“象他那般的性子,便是迷了路也能找回來。”
“……”趙破奴聽不甚懂,“他性子怎麼了?”
“締素撒了謊,他說是他救了那小子,其實是那小子救了他,當時我看得清清楚楚。”
趙破奴怔了下,這才明白霍去病所指的是子青,遂回想道:“可你問他的時候,他承認是締素救了他。”
霍去病捅了捅火堆,盯著火光出了一會兒神,道:“像他這樣的年紀,哪來這樣的沉穩……”子青身上有著與年紀出身極不相稱的某種東西,這讓他疑惑不解,卻又無從尋找緣由。
趙破奴笑道:“這我不知道,不過這話若是用在將軍你自己身上,倒也行得通。”
正說著,林中傳來腳步聲,同時還有一股淡淡的略帶辛辣刺鼻的味道飄過來,霍去病與趙破奴相視一笑,皆知道是高不識來了。高不識嗜嚼苦柯,隨身常帶著,身上也有股長年不散的苦柯味,走到何處,未見其人便先聞其味。
“老高,你什麼時候才能把這玩意戒了?”趙破奴提高嗓門,笑著喊過去,“虧得我先抓魚,否則就你這麼大的味,早把魚給燻跑了。”
林中傳來一陣爽朗大笑:“趙破奴,上回你小子上我那裡,靴子一脫,八里地的蚊子都跑光了。我沒擠兌你,你倒還來擠兌我!”
說話間,一個高大人影自林中出來,締素跟在後面,愈發顯得小雞崽子一般。
“將軍!”高不識向單腿盤在石上的霍去病行禮。
霍去病笑著指了指旁邊的石頭,示意他坐:“那玩意吃多了沒好處,能戒還是戒了吧。”
高不識哈哈一笑,撓了撓連腮鬍鬚,連連擺手:“嚼了二十多年,戒不了,戒不了,要我戒它,那就跟要了我命一樣。”他見趙破奴早已把魚穿好,便拿了到火上炙烤,又自身上掏出數個瓶瓶罐罐,飛快且依次有序灑到魚身上,直看得人眼花繚亂。
趙破奴拿過個小罐,在鼻端嗅了嗅,笑道:“這個聞著最香,給我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