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芩聽聞點了點頭,心道:客棧是沒問題了,但韓若壁能夠對這些規矩、戒律如此瞭解,八成以前劫過打行的貨。
這時,馮承欽輕咳了一聲,向他們點了點頭,又向孫有度使了個眼色。之後,二人一併來到他們桌邊。
孫有度很有風度地衝黃芩拱了拱手,道:“‘威武行’要尋個宿頭,出門在外,還請這位兄弟行個方便,把通鋪的鋪位讓出。”
未等黃芩開口,韓若壁就搶先笑道:“師傅可是說笑了。大通鋪一排可睡二十幾人,多一人不多,少一人不少。你‘威武行’來的總共也不會超過二十人吧,怎的計較起我朋友的一個鋪位來?這是行的哪路方便?”
孫有度被他兩句搶白噎住了,不知如何作答。
馮承欽‘啪’地一聲,擲了一兩銀子在桌上,不屑一顧道:“討吃貨,貼你們一兩銀子,去開個單間吧。”
在他眼裡,花一吊錢住大通鋪的人,是不可能拒絕一兩銀子的。
黃芩面無表情,也不說話,只看韓若壁要耍什麼花樣。
韓若壁冷笑了幾聲,道:“山西來的?都說晉商有錢,今日一見,也不過爾爾。一兩銀子?打發要飯花子可以,打發我這朋友卻難。”
他自己時常喜歡擺闊,卻最討厭別人在他面前擺闊,壓了他的風頭。馮承欽此舉不免惹惱了他,話裡帶刺便是必然了。
馮承欽怒道:“你還坐地起價了不成?”
韓若壁淡淡道:“你可以就地還錢嘛。”
姬連城夫婦見狀,起身圍了過來。
姬連城問道:“大掌櫃,怎麼了?”
孫有度道:“人家不願讓出通鋪。”
姚蘭芝撥開身前的丈夫,溫柔一笑,道:“兩位誤會了。實在是我們打行有打行的規矩,而且夜裡輪班看貨,大屋內不停有人進出,難免弄出聲響,驚擾同屋,礙人休息,是以,本來就極少有人願意與我們同屋。希望兩位能為人為已,行個方便。至於出讓鋪位的銀錢,大家好商量,並無敷衍打發之意。”
實際上,誰都知道打行押貨,最看重安全,眼睛裡揉不得沙子,屋子裡更容不下陌生人,可她一番話道來,有理得體,絲毫不顯霸道強硬,叫人忍不住刮目相看。
韓若壁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道:“這位大姐說話中聽。可是,客棧只有四個單間,我已訂了一間,你們又要去三間,我這朋友若是讓出鋪位,就沒地方過夜了。”
姚蘭芝瞧向姬連城,道:“也不好叫別人沒地方過夜,這倒是個問題。”
馮承欽忙嚷嚷道:“你兩個都是男人,又以朋友相稱,擠一擠,住一間,又有何妨?”
聽得此言,韓若壁眼珠轉了又轉,忽然哈哈大笑起來,衝馮承欽道:“瞧不出你一身銅臭氣,這句話倒是頗有幾分見地。”
馮承欽愣了愣,只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韓若壁勾起嘴角,彎了眉毛,笑眼迷離,風流入骨地轉頭向黃芩道:“出門在外都不容易。朋友,要不我倆就委屈一下,擠一擠?”
“不可。”黃芩只說了兩個字,聲音平和,但聽得出沒有任何緩和的餘地。
馮承欽先前以為難說話的是那個又俊又滑的小子,沒想到另一個也是一樣。
孫有度站前一步,道:“這樣吧,拿我的單間同這位兄弟換通鋪的鋪位好了。與人方便,自己方便。”
黃芩沒再表示異議。
幾人散去,各忙各的了。
韓若壁微有失望似的撇了撇嘴,道:“你今日倒不錯,有人請吃好的,還有人請住好的。”
黃芩淡淡笑道:“好運來了,那是擋都擋不住。說不定,藉著這股好運,公事也能儘快了結,就好回高郵去了。”
看著已在較遠的一張桌上,吃喝起來的馮承欽,韓若壁唏噓道:“瞧那位晉商老爺的穿著打扮,傢俬何只萬貫。”
黃芩道:“他身上穿的和你一樣,也是羊皮襖子,可瞧在眼裡,總覺比你的要強一點。”
韓若壁死死瞪著馮承欽身上的羊毛皮襖,恨恨道:“不是‘一點’,是‘很多’。他那件襖子的用料,是千挑萬選出來的極品‘草上霜’。”
黃芩顯是不知,問道:“什麼‘草上霜’?”
韓若壁收回目光,道:“‘草上霜’是羊毛皮的一種,極其難得,因其毛附皮處呈灰黑色,而毫端卻是清一色的雲白,圓卷如珠,若霜落草上,故命名‘草上霜’。”
黃芩哈哈笑道:“如此說來,那客商的皮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