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
譚老爺子那雙手陷進木頭裡,抓得很緊,譚秀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譚老爺子一雙手搿開了,當他搿開譚老爺子那隻右手時,突然從譚老爺子那隻右手裡掉下了一樣東西,那東西掉在方磚地上還“當!”地一聲。
譚秀一怔,凝目一看,那東西明晃晃地挺亮,他忙蹲身拾起了那東西,託在手裡再一看,那是一枚制錢。
制錢是制錢,可是一般制錢是銅的,這枚制錢竟然是百練精鋼,而且擦得雪亮,邊兒鋒利能割破人的手,比刀還快,那四個字跟一般制錢上的字一樣。
譚秀不是好手,會的不多,可是從小跟著譚老爺子長大,耳濡目染,他知道的卻不比一般會武的江湖人少。
他立即認出這是一枚暗器,一種專門破穴,破橫練的暗器,這種暗器不多見,便聽也沒聽說過幾個人會使。
這暗器絕不是譚家的,譚秀他從沒見過老爺子用過這個,甚至於根本就沒聽見過譚老爺子用過暗器,譚老爺子也根本不屑用暗器。
那麼這是誰的,怎會落在譚老爺子手裡?
譚秀手託著那枚銅錢出了一會兒神,然後把那枚銅錢揣進了懷裡。
藏好了那枚銅錢,他俯身抱起譚老爺子走了出去,先埋譚老爺子,然後是大爺、二爺,沒多久,那幾棵大樹下添了三座新墳,隆起了三坯黃土。
匆忙間沒辦法立碑,拿木頭刻譚秀他也不會,他只有把這三座墳記在了心裡,記清楚那座墳是誰的。
營好了墳,他默默地跪下又流了一陣子淚,那淚已經帶來了點紅色,想必,淚已盡,血已出。
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這禍事來得太突然,太突然了,突然得使任何人都禁受不住。
他跟譚老爺子一家三口,住在這“大明湖”旁有不少年了,以往的日子雖說枯寂了些,可是一直很平靜,這,就連濟南府的人也不會否認,為什麼今天突然降下這凶事來,一點徵兆沒有,一點跡象不露。
譚秀呆呆地站在三座新墳前,在這時候他才開始想這些問題。
驀地裡,他腦海裡泛起了昨夜的一幕,想起了老爺把他召進書房的事,想起了老爺子的交待,想起了老爺子的話。
老爺子讓他出遠門,越快越好,莫非這就是徵兆?
老爺子把他的身世概略地告訴了他,這有點突然,也似乎用不著對他說這些,莫非這就是徵兆。
突然,他明白了,老爺子是事先知道有這災禍,所以把他支開,派他出遠門,那是不願把他牽連在內,讓他置身事外,免他受害,老爺子所以這麼做的唯一理由,是他不是譚家的人,不是譚老爺子的親生兒子。
老爺子讓他今天一早就走,他還沒出門禍事就降臨了,慘劇就發生了,他怎麼會沒被害,成為譚家四口的唯一倖存者?
那是因為禍事不是發生在今早,而是發生在昨夜,可巧昨夜他被隔壁的井家三姑娘找出去了,因之他得以置身事外,未遭毒手,成了譚家四口的唯一倖存者。
譚老爺子是他的恩人,井家三姑娘井蘭無意中救了他一命,也算是他的恩人。
譚老爺子既然預知禍事將降,既然要他今天一早出門,為什麼慘劇發生在昨夜,顯而易見的,那是禍事提早降臨了,而偏偏井三姑娘昨夜就把他約了出去,這不能不算巧。想到這兒,他突然又想起了另一件事,他立即快步回到書房,到了書房拉開抽屜一看,他為之呆了一呆。
譚老爺子昨晚上拿出來要交給他而未交給他的那另一具革囊不見了,他明明看見老爺子是把它放回這個抽屜裡的。接著,他又拉開了另幾個抽屜,沒有,就是沒有,他找遍了書桌也沒見著另一具革囊。
莫非譚老爺子把它帶在了身上。莫非那具革囊讓人拿了去。這,他一時無法下斷。
他從書房又回到了三座新墳前,他想挖開譚老爺子的那座墳,在譚老爺子身上找找看,但是他沒那麼做,他不忍,人死入土為安,他不忍再動譚老爺子的遺體,他也不忍再見譚老爺子那死時悲慘的遺容。
天,漸漸地黑了,驀靄低垂,又是昏暗一片,偌大一片譚宅裡,就剩下他伴著三坯黃土,三座新墳。
風過後,滿院林木沙沙作響,這氣氛,很悲慘,很淒涼,也有點怕人。
一夜之間遭此橫禍,遭此鉅變,譚秀不覺得怕,他只覺得悲痛,同時,他也想到了自己的今後……
廿年前,他是個孤兒,廿年後的今天,他又成了孤零零的一個人,今後他該怎麼辦,又能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