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四娘大驚,忙推開容娘,嘴裡慌慌的喚著萱姐兒,又是掐又是揉又是搓,好一陣忙乎,才看到萱姐兒漸漸的緩過神來。
這一番動靜早驚動了府內眾人。張夫人看到,兩行傷心清淚便流了下來,她抓住容孃的手道:“容娘,你是個聰慧的。萱姐兒如此性情,卻是急不得哩。你且慢些,她會懂事的。”
哀哀之音,寄託了夫人對月娘骨血的殷殷之情。容娘瞧了瞧趴伏在張四娘懷裡低低抽泣的萱姐兒,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事後,小環疑心道:“怎的萱姐兒有如此毛病,大郎卻不知麼?”
容娘想著璇姐兒那副模樣,待哄得一鬨,立即便好了。又哪裡是什麼病症,分明是驕縱過甚,託著病撒賴呢。
許三娘氣得不行,兆哥兒當日晚間便燒起來,便是張四孃的喜酒也未吃,回去找郎中開藥方子吃藥去了。後來許三娘欲找萱姐兒的錯,萱姐兒卻已被送到沈夫人處,也便罷了。
容娘心口堵得慌,想到大哥的顛簸忙碌,想到嫂嫂拖著一副羸弱的身子帶小兒的模樣,她不由得又惱又氣。可眼下也無法子好想,只得按捺住性子送了張四娘出嫁,待回到徐府,便稟過徐夫人,將萱姐兒接了送往沈夫人處,託她管教。
歲月如光,瑣碎的事務中眨眼便到了冬天。容孃的及笄禮,叫徐夫人做的十分隆重,可惜守中忙於事務,未曾趕回。但年底也就不遠了,兩人大婚的日子似乎只是打了個噴嚏便到了。
容娘心裡慌慌的,針線也做不了,賬務也無心看顧,她只覺得心裡頭虛得很,想要找個人靠一靠方好。她如此想著,乳孃衛大娘便進來了。
衛大娘消瘦的臉龐帶了一絲喜氣,顯得亮堂了許多。她的眼睛裡藏著喜悅與寬慰,許還有感慨或是傷懷,她抬手摸了摸容孃的頭,嘴角噙著一絲微笑,道:“小娘子,明日便是婦人了。”
容娘將頭埋進乳孃的懷裡,臉上滾燙滾燙,心裡頭也如火堆一般,火焰蹭蹭地往上竄著。
衛大娘輕輕攏了容娘,那是她奶大的人兒,逃亡路上相依為命的骨血。如此長的日子裡,容娘似乎便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一般,早已與自己融合,不分彼此。
明日,她便要嫁人了。
今晚,卻是徐夫人託她來,教容娘些人事。
☆、第一百四十章 紅燭
張府的宅院大,家中幾個子女嫁的嫁,出仕的出仕,竟只有張五娘在膝前承孝。
伯文遠在蜀地任職,仲武無心仕途,只欲從軍。去歲考了個武進士,先任臨安府武學諭,如今卻又轉至紹興機宜文字;遷詃門舍人。仕途輾轉,全憑其心志,雖張教授亦不能勸誡。
此次容娘大婚,仲武特地從紹興趕回。初見那日,容娘竟有些生疏,乃至不敢言語。
少時的仲武骨骼勻稱,濃眉大眼,總是笑嘻嘻的,眉目間一團和氣。如今的仲武,眉眼似乎如常,卻變得更有稜角,風霜漸染,言語之間自有主張。
仲武粲然一笑,卻仍如往日那般明朗,露出白白的牙齒:“如今,你可真是我妹子了。”
容娘微微緊張的心便鬆了下來,笑著喚了一聲:“哥哥。”
仲武眸光微閃,眼前這個小娘子,越發的靈動,眉眼神色間,似流水般清澈剔透。若配姐夫那般大丈夫,卻不知是如何一般盛景?
“待會阿爹會有一番訓斥,你只裝著耳旁風罷了。不然,著實難聽。”
能如此說自己阿爹的,也只有仲武這麼個形骸於外的人了!容娘抿嘴一笑,霎時覺得幼時的夥伴仍如昨日般親切。
果然,飯後,張教授便開始教誨,此一番話,卻叫容娘不得不服。
“你自幼失怙,經歷坎坷。雖心性良善,到底利心大了些。大郎乃大丈夫,為人行事無不磊落光明。他忠肝義膽。看功名為身外事。若內室不能安分守己,必阻其報國之心。我原本不中意你。你太過聰慧,過巧則失其厚重,易生嫌隙。”
聽到此處,容娘心裡暗沉。
“但你一介幼質女流,竟能于徐家危難之時。不離不棄,可謂大義。雖流言蜚語相汙,亦能以松柏之姿而迎。惟此兩點,勝過四娘多矣。往昔過錯,皆因你年幼無知所犯。望你日後事親以孝,接下以慈。和柔正順,恭儉謙儀。不溢不驕,勤勉持家。”
言辭切切。竟如慈父。
容娘潤溼了眼睛,款款起身,朝教授慎重行禮,答道:“謝義父教誨,兒雖不敏,不敢不從。”
張夫人執了容孃的手,淚眼婆娑,似乎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