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生活開支就是這一些。”
“你的心算本領倒挺強,”約阿希姆說。 “我真想不到你有這一手。你居然按一
年來計算,我覺得你真是大手大腳的了。你在這兒山上可確確實實學到些東西啦。
不過你把開支算得太大了。我從來不抽菸,而衣服呢,我在山上也根本不想做,謝
謝!”
“這筆開支又算不上太大,”漢斯·卡斯托爾普惘然若失地說。不過他怎麼竟然
把表兄的雪茄煙和衣服都計算在內,就他機敏的頭腦和傑出的心算本領來說,只能
算是一時糊塗。他像別的事情一樣,在這方面本來相當遲鈍,缺乏火一般的活力;
他心算能達到目前這種敏捷熟練的程度,並非一蹴而就,而是靠日積月累的準備工
作,靠書面的準備工作。例如有一天晚上,漢斯·卡斯托爾普正在陽臺上做靜臥療
法(因為他像別人一樣,晚上總在露天的地方躺著),忽然從舒適的臥榻上一躍而起,
心血來潮地離開房間去取紙張和鉛筆計算起什麼來。由此他得出結論:他的表哥,
或者山上不論什麼人,每年總共需花費一萬二千法郎;同時暗自打趣地在琢磨:要
是本人呆在山上,經濟方面可綽綽有餘,因為他每年理應有一萬八千至一萬九千法
郎的收入。
第二個星期的費用,他三天以前已經像人們經常說的那樣結算得一清二楚。他
在山上逗留的時間,第三星期轉眼已過去一半,這也是他預定啟程的最後一個星期
了。下星期日,他還可以聽一下兩週一次的治療音樂會,星期一那天,他還能聆聽
同樣是兩週舉行一次的克羅科夫斯基的演講會。他像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錶哥
說話。而星期二和星期三呢,他就得動身上路,把約阿希姆撇在一邊。可憐的約阿
希姆!不知賴達曼託斯陰間判官。此處指顧問大夫貝倫斯。還要判決他住多少月份
呢。每當人們談起漢斯·卡斯托爾普馬上就要啟程回家,他那雙溫柔的黑眼睛總泛
起一層哀傷的陰影。哦,天哪,假期還留下些什麼呢!它們已飛快地流逝了,至於怎
樣飛逝的,人們可確實說不上來。不過他們在一起畢竟度過了二十一天光陰,這是
一段很長的時間,人們一開頭不容易看得清清楚楚。現在一下子只剩下寥寥可數的
三四天了,這些日子簡直微不足道。可是除了正常性的日子之外,還夾雜著兩次周
期性的活動,此外還得收拾行李,和山上的人們告別。在這裡住上三星期再好也沒
有了——人們一開頭都這麼對他說。這裡,最小的時間單位是按月份計算的,這點
塞塔姆布里尼已經說過;漢斯·卡斯托爾普住的時間連一個月也不到,因此根本算
不了什麼。正如顧問大夫貝倫斯說過的那樣,漢斯在這裡只是作一次週末性訪問罷
了。在山上的時間一轉眼就消逝,也許是因為有機體的燃燒過程較快的緣故吧?日子
能這麼飛快地過去,對約阿希姆未來五個月的療養生活倒是一個慰藉——要是他只
住五個月就可以出院的話。在這三星期裡,他們真該在時間上面多花些工夫,像約
阿希姆量體溫時那樣專心致志,那時, 規定的七分鐘簡直就像很長的一段時間……
漢斯·卡斯托爾普對錶哥衷心表示同情,從對方的眼神裡,他看出表哥即將失去同
伴的那種悲哀。
一想到可憐的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