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涯抬頭,如今再見到面前這人,心中有一種喜憂參半的錯綜複雜之情,已經無力再爭執、再動武、再鬧個天翻地覆不可開交了,因為就算改變了一切,也無法改變的是,宿命。
想著,看著,不由得出神,眼前的黑衣男子已走到近前。
“在等誰?”秦莫承輕輕開口,聲音也是一如從前地輕快而乾淨,只是如今夾雜了些許讓人猜不透的深意。
“……不是你。”雪涯愣了一下,然後道,面對他,她總是跟不上他的思緒。
“在等翩嫿麼?”秦莫承繼續問。
這回雪涯沉默了,為什麼他總是能看透她的心。
“你阻止不了他們,又何必白費力氣呢。”秦莫承走到她面前五步遠的地方停住腳步,然後道。
她抬頭,對上他靈動而深邃的目光,心中錯綜複雜。由於是坐著的關係,她必須得仰起頭來,才看得到他的臉,保持這種仰望姿勢,讓她很不舒服,她知道,儘管自己是一個神女,而他只是一介凡人,可從一開始,她就是仰望他的,以一種遙望的姿勢,去追逐一處無法碰觸的風景。
秦莫承頓了頓,絲毫不在意對方沒有回答,而是繼續一個人唱著獨角戲,“以翎溪現在的情況,不可能再繼續施用聚魂之術,只有翩嫿來接手,才能夠將天楚復活。多年來翎溪歷盡千辛萬苦尋得天楚的魂魄,如果中斷,則會功虧一簣,你也不想翎溪所做的一切付之東流吧。”
“可是,這件事翎溪哥已經做了十之八九。”雪涯站起身,辯解道:“如果剩下的一部分由翩嫿來做,那麼天楚活過來,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會是翩嫿,就會認為是翩嫿救了他。”
秦莫承想了想,緩緩搖頭道:“你對他沒有情。”
雪涯蹙眉,“當然沒有情,雖然他為了澄夢淵、為了伏羲琴、為了孃親犧牲了自己,可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又怎麼談得上有情?”
秦莫承依然搖頭,“我說的情,指的不是男女之情。倘若真的對天楚有情,又怎會在意到底是誰救了他,只要他活過來了就好了。翎溪一定不會在意天楚感激誰的。”
雪涯沉默了,一時無話,的確,就算是天楚為澄夢淵伏羲琴和她的孃親付出了生命,可她對天楚依然沒有情,或許,生活在冰天雪地的澄夢淵的人原本就是心如冰雪般寒冷吧,很難會對誰有情,有或許是身上流著魔族的血,讓她從一開始,就冷酷無情。她承認,自己是自私的,冷血的,她只在乎那些與自己密切相關的人和事,其他的完全不在意。
只是,她不知道究竟要怎樣才能夠像別人一樣,溫暖而招人喜愛。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百四十八章 相顧無言
雪涯冥思苦想,翎溪在乎的又是什麼呢?她知道,雖然翎溪也不想假以他人之手將天楚復活,可是隻要天楚能活過來,那麼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翎溪的心應該是溫暖的吧,不論怎樣,他是個擁有純正血統的神族。然而只有她雪涯知道,在這落雪萬載不化的凌波殿,寂寥了無數歲月之後的翎溪,心裡同樣已經沒剩下多少溫暖了。
“如果不是泓玄和煙若他們搗亂,翎溪哥就不會傷勢發作,或許就能將聚魂之術完成。”面對秦莫承從容不迫的目光,雪涯質疑。
秦莫承輕輕嘆了口氣,“他們的做法或許也有些過激,然而終究是好意,且不論之前怎樣,眼下唯一能解決的就只有讓翩嫿來接手冰弦了。”
“為什麼不論之前怎樣?”雪涯蹙眉反問,她不甘心,不服氣。
秦莫承搖頭,“論了又能如何,就算是泓玄、煙若、翩嫿他們不對,有什麼彌補的辦法麼?他們又要怎樣做,才能求得你的原諒呢?”
雪涯錯愕,一時間說不出話,只好重又坐下,的確,無論他們怎樣做,都沒有彌補的辦法,冰弦還是得由翩嫿來接手,可是,心中就是不滿意,不情願。她身為澄夢淵的主人,伏羲琴的守護者,卻都不能主宰這其中的一根琴絃是由誰來操控,這是多麼無奈的悲哀。
秦莫承嘆了口氣,道:“丫頭,別跟自己過不去了,翎溪也不想你這樣的。”言罷他轉身,想著來路那無盡蒼茫的白色月光下緩步離去。
丫頭……他又叫她丫頭,每當聽到這個稱呼時,雪涯總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觸動自己的心絃,已經很久沒有聽他這樣叫過了,彷彿時光一下子回到從前,可是再抬頭,那個灑脫而凌厲的黑衣男子身影已經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中,唯有自己,還獨自留在這朔月飛雪之下,就好像他從來沒有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