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能插手。那小太監沾著師傅吐下的口水邊哭邊舔,陸安海也只當是看不見,搖搖頭徑自跨門往裡走。
“陸爺爺起早。”幾個新太監正在殺雞殺鴨,大夏天拔毛的開水熱氣蒸騰著,額頭上的汗就跟豆子一樣往外冒。曉得他是專門給各宮布膳的,語氣裡都帶著巴結。
陸安海應了一聲,問其中一個道:“今兒什麼日子?殺的這滿地都是雞毛。”
宮裡頭主子們用膳,不是說吃多少就做多少的,比方說一個娘娘要吃雞,雖則娘娘胃口就恁點兒大,但一個娘娘最少就得殺三五隻,每隻雞切下各種部位,用不同的方法烹飪成多種味道備用,以確保娘娘點了菜名兒立刻就能端上來。
那太監答:“施淑妃懷孕補養要吃;三皇子身體不好,也要吃;皇后娘娘快生了更要吃,您說能不大開殺戒嗎?”
陸安海呸他:“掉腦袋大不恭的話別亂說,這些雞們能伺候娘娘和主子,那是它幾輩子修不來的造化。”見一旁還有鴨子,又問那鴨子呢?
太監很為自己的口舌之禍後怕,連忙謙恭應道:“鴨…鴨子啊,那是給周貴人的。聽說身上不太舒服,皇上特地囑咐燉點滋陰清補的送過去。”
“喲,她倒是剛進宮就和主位娘娘們一樣待遇了。”陸安海聽著感慨,一邊歪著肩膀往裡頭走。
太監在身後答:“可不是,說是中暑氣了,身子骨倦,山西人過來大概還不適合咱京城的天氣。”
進到裡頭去,灶膛上菜板子鐵鏟子吭吭嗆嗆忙不迭打戰。
看見吳全有立在長條桌邊訓人:“宮裡頭人多眼雜,這陣子兩位娘娘待產,一個個都給我擔著十二萬分小心。各宮主位的菜出御膳房前都要仔細驗過,誰驗的誰留記。出了這道門一直到娘娘們桌上,一路就是你們這群送膳的干係。別怪你吳爺爺我不留情面,膽敢在誰的差事上出任何紕漏,就拿你們同行的一群人連坐!”
他穿一襲紫黑的團雲曳撒,骨頭架子又瘦又高,因為吊嗓子說話,臉上的顴骨就跟著動作一顫一晃,眾太監被他幾句話嚇得不敢出聲。
吳全有說完又回頭瞪了陸安海一眼,從他身旁陰風一陣的掠過去了。
陸安海也是沒話可說,那丫頭一覺醒來還癟嘴巴嚶嚶呢,兩手上一左一右攥著關公和魯肅沒捨得丟。吳全友的臉有夠臭,他當是出了什麼事,原來是關公爺的腦袋掉了。給重新削了個綁上去,抽抽噎噎不哭了。這孩子,敢情她一條宮女偷生的賤命還精貴著哩,從此以後還不許再嚇她。
心裡這麼憤懣著,做事兒可不敢含糊,眼觀鼻鼻觀心又忙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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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夕陽在毓德宮的琉璃瓦上溢撒碎金,皇帝爺楚昂探望完周雅跨出門檻。
近日戚世忠終於撬開那李僉督御史的嘴巴,京中造謠天欽皇帝皇位不正的案子總算是破了。肅王是牽頭人,寧王幫兇。兩位王爺也是有苦說不出,原本按祖制皇子封王后是要遷去封地的,但因從前隆豐皇帝多疑,這些年就一直被控制在京裡。楚昂登基後,肅王和寧王暗中觀望了不少日子,見這小么弟和大皇兄當年一樣不吭不響,沒辦法,最後只得整了這麼一出鬧劇。
楚昂正愁著怎麼拒絕兩個哥哥的求請,既出了這檔子事,便順驢下坡罰了二年俸祿,制在京中不讓出了。這陣子忙著山西的事一直也沒休息,張福看他眉宇間幾許倦憊,便弓著腰輕聲道:“皇上,眼看御花園荷花花期將過,這會兒傍晚正涼快,不若老奴陪您去賞賞花吧。花開一季花事了,來年的花又和今歲不一樣嘍。”
“唔,這就順道去吧。”楚昂仰頭睨了眼寂曠的天空,負過手臂,便徑自望長康右門方向踅去。
傍晚清風習習,吹著裙裾輕盈曼妙,涼亭下何婉真在撫笛,笛聲不大,卻是幽幽哀婉。一曲罷了,唯目光空空地看著遠處宮牆外巍峨的角樓。
曹可梅在旁道:“看來小主身體已恢復得差不多了,這一曲子笛子吹下來,倒不見你氣息滯頓。只是恕奴婢愚鈍,為何這笛子吹得如此傷懷,聽得奴婢心裡一抽一抽的?”
相貌平平的曹秀女沒選上淑女,倒也不見得多失落,自請到何婉真身邊來當伺候宮女。自從皇后把何婉真安排進麗景軒,先開始太監們還以為她會得寵,送飯送湯的來得勤,近日見萬歲爺不聞不問,漸漸就只是清湯煨蘿蔔了。虧這曹可梅竟也不介意,日常做事倒很見麻利。
何婉真本不愛與人搭理,到底這宮中日日漫長苦寂,漸漸就也肯與她說幾句話。
因著一場病,清麗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