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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小順子和楚鄒循著蹤跡追到矮院外,那風箏的一截線頭就在院牆上掛著。楚鄒往上跳了跳:“你去給我扯出來。”

這院裡死過人,聽說燒死的還是一班太監。太監心眼最毒,自己沒了根也就喪失了人性,都等著找替死鬼投胎呢。小順子不願意:“算了,還是別要了,奴才回頭再給柿皇子做一個。”

楚鄒蹙起眉頭。他生著容長瓜子臉兒,像極了他的父皇,一蹙眉便突顯中那一股冷芒。

小順子沒等他開口,只好墊著腳尖用竹竿去勾。

小麟子在裡頭連走帶爬地拖著,看見斑駁的牆頭上竹竿窸窣窸窣,就想拖得更快點。肉團團的屁股坐在地上,用手撥著怪獸黑紅的大嘴巴,想要快點把它移動。

小順子只覺得裡頭似乎有個力道若有似無地和自己反著來,他在外頭嚇得腿骨頭直哆嗦,冷不丁唏噓道:“主子爺,鬧、鬧鬼哩……有個動靜跟著奴才對著幹,算奴才求您了,回去這就給您再扎一個!”

“哼,看我的。”楚鄒可不信邪,偏就繞著紅牆走。看到後院破牆下墊著幾塊磚頭,啪嗒一聲就跳了進去。

他泰然自若地翻進前院,一眼就看到那風箏落在瓦簷下的臺階旁。小順子見主子爺進來了,只得也硬著頭皮跟進來。

院子裡空空蕩蕩,老樹下陽光打出幾片葉子半死不活的稀疏陰影。楚鄒的黑紗皂靴被膈著了,那腳尖處墊著一隻斷了節的木頭腦袋,臉削得方正,被塗成了關公紅,戲帽縫縫補補針線有夠低劣。他隔著靴子用腳趾壓住,冷睿的眸子盯住正對面那一扇門,想起了三哥印著細細小指甲的梨花糕。

小順子撿起大翅膀醜八怪還給他,就急著催著要往外面跑。

楚鄒泰山不動,只是睇著那門下的小細縫。

小麟子靜悄悄蹲在門板後,兩隻小指頭攥著風箏的線頭不肯松,漸漸地全身就開始打哆嗦。

老太監爸爸說宮裡頭的人都心歹,被外人看見了就得沒命兒。她又不敢哭,也不敢去看那外頭的“小柿子”長什麼樣。

然後楚鄒就看見門縫裡一點點細無聲地淌出來一縷小溪。

哼,嚇出尿了。他又鄙夷起來,倨傲地揚起他俊俏的下巴。

那個狡猾的老太監攀上吳全有了,這個院子就在吳全有的住處後面。她還活著呢,老太監又用她來魘三哥了。真個是愚蠢的三哥,讓給他算了。沒意思的小尿炕子,他現在已經有宋玉柔了,他要把他養成自己的小跟班。

楚鄒心裡這般的決絕著,到底忍不住又瞥了一眼,然後兩指頭把繩線扯斷。

“這麼大個怎麼玩兒?這麼大個只有我才能玩兒。”他說著一襲棗紅小袍就穩穩地攀出了院子。

門扇裡頭小麟子扯了扯,最後只扯到一截空線頭。

“啪——”她才魂不歸舍,門頂上又砸下來一顆大石頭,那土灰震得她啪嗒一聲就坐倒在尿灘子上。

怪你對主子爺心不忠,又改去和三哥好了!

她顫顫地看了眼地上禿了頭的關公爺,“咔咔……嗚——”終於小嘴巴一咧,露出裡頭白盈盈的六顆小牙。

老太監說“碰掉了關公爺腦袋,關公老爺不保佑你,活不成哩”。

她最怕的就是這句“活不成”,陸安海慣常就拿這句話嚇唬她,次次嚇次次準聽話。吳全有不知道,還以為小東西偏心眼兒老太監,心裡默默還有點泛醋。

等到吳全有進院子的時候,小麟子已經哭得眼淚花花鼻子吐泡泡了。

吳全有瘦人潔癖,看她的眼神是悲憫的,叱了聲“小東西”,便把她撈去暖水盆子裡泡上了。巳正的時候餵了小半碗雞蛋羹,扔在自己的床頭睡下。晚上的時候陸安海沒頭沒腦地被他狠批了一頓,就差沒在御膳房的灶膛邊畫個圈子罰站了。

第28章 『貳捌』花期不了

宮裡徵太監和宮女不一樣,宮女每隔二年統一採選,太監則是隨時缺了隨時補。各府各州自有祖傳的“刀子匠”,這些刀子匠吃著朝廷的俸祿,按季度給衙門送交太監。

御膳茶房裡像是永遠有忙不完的活,這陣子又填補了不少新太監。在膳房幹事看著好像油水多,時不時可以順點兒什麼,實際可沒那麼容易。大清早陸安海從玄武門一路過東筒子往這邊顛,進門就看見地上打碎了塊碗,一個嘎瘦的小太監匍在磚石頭地上,被他二十多歲的師傅罰著把打翻的食物跪舔乾淨。

誰都是從師傅手下做牛做馬打罵罰跪過來的,這一任被打嫉恨了再還給下一任新徒弟,這事兒外人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