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後,才一步步走到如今。”太后的語聲低沉下去,照浪連忙扶住她,輕拍她的背勸慰。
熙王爺忍不住道:“照浪,你究竟是誰?”
照浪摸出耳後面具的接縫,手一用力,扯去了那張人皮。重新現出面目的他盡情呼吸了一口空氣,用手撫去臉上殘留的碎屑,這一刻他想到了紫顏。
“我是王爺找來的左右臂膀,幫你剷除異己的江湖中人。”照浪溫柔地看著太后,“在結識王爺之前,我更是太后的養子,一名忠心耿耿的死士。”
太后按住他的手,欣慰地道:“好孩子。”
熙王爺忍不住朝殿外走了兩步。照浪冷冷地道:“不用去了,聖上只怕正招呼你的手下在刑部喝酒呢。”
熙王爺腳一軟,坐倒在地,頹然問太后:“皇帝他……不是……”他惦著那個秘密。
她熬了二十年,終於可以把心中的疑慮抽絲剝繭地解開,她要欠她的人都沒有好下場。太后把玉鎖釦在手心,玉容寂寂,開口的聲音如花朵凋盡芬芳。
“為什麼是玉鎖,不是玉佩?你手上不是有一塊玉佩嗎?先帝當年給過我兩塊龍嬉朱雀佩,一塊在明兒手上,一塊在當今皇帝手上。皇帝那塊賞給了尹妃,明兒手上的我是再也瞧不見了。如今,你拿了明兒的玉鎖來,我終於知道那日到底是誰令他失蹤,這是你派去的那個賤婢給你的信物吧!”
熙王爺心驚膽戰,強笑道:“你莫要多心,不是我做的。”心念電轉,太后說他有的玉佩,是指尹妃手上的那塊,還是大皇子手上那塊?
太后搖頭,“你以為明兒是容妃丟掉的?我再告訴你個秘密,他是我自己丟掉的。容妃是不是沒有告訴你?”她痛心地一笑,玉鎖在手中捏得生疼。明兒,娘對不起你,竟和害你的仇人相好。要是早知道與容妃私通的人是熙王爺,娘絕不會碰他,娘會把他一寸寸地殺死。
熙王爺大駭,明明是容妃偷走了大皇子,為何最後竟是太后丟掉了自己的親生兒子?
太后剎那間滿臉陰雲,猩紅眼中一條條血絲如縱橫交錯的尖刃,刺得熙王爺心驚。她森然走近熙王爺,咄咄逼人地道:“你說,為什麼我要丟掉明兒?你說!若不是他被容妃那個賤婢毀掉了一張臉,我會扔了他嗎?他本來是可以做皇帝的,可是,他沒有臉,他沒有臉……”說到後來,激昂的叫聲漸成嘶啞的嗚咽,她捂住疼痛的心口,無力地坐倒在椅上。
“我丟了他,我沒有一天不後悔。你知道我為什麼愛跟你說話?其實你的相貌,本就有一絲像明兒。你們叔侄倆真有那麼一點相像。”太后說得字字帶血,“可是,你要殺了他,因為他就要被立為太子。你一心想兄終弟及,他就是你最大的障礙,是不是?”
熙王爺木然道:“可惜容妃那個賤人不見了,不然,我要把她碎屍萬段!我只叫她把孩子偷走丟了,她居然去毀容,還若無其事地拿玉鎖來!顏兒,我絕不忍殺你兒子,你信我。”若不是容妃,他何至於露出破綻,讓太后起了殺心?
“她在為你鋪平道路,你不該恨她。她不得寵,想挽回先帝的心,我不怪她,但她竟對明兒下毒手,我絕不原諒!”太后大口地喘息,目光癲狂,“無論如何,她是你指使的,你要為我的兒償命。”
熙王爺汗流浹背。他好熱,這身抹絨大袍太厚了,焐出一身燥熱的汗,止不住地流過冰涼的脊背。照浪的眼神很冷,太后在訴說往事時,他無動於衷地直立如兩旁的銅柱。這個人潛伏在自己身邊數年,棄他如履,沒有一絲憐惜。江湖中人,真是信不得。
熱,炙熱火燒的感覺,是什麼在烤著他。熙王爺無助地望著蓉壽宮金碧輝煌的殿閣,離他越來越遠。有朵朵煙花在眼前盛開。那是哪裡見過的煙花呢?絢爛地綻放,才一瞬,就寂滅了。
最後清明的那一刻,太后的語聲輕柔地在耳邊傳來:“你記得蝶舞嗎?你最寵幸的舞姬,她有一個兒子。”
熙王爺努力睜大眼,蝶舞絕世的妖嬈在他眼前晃動,照浪臉上有似曾相識的痕跡。只是他,來不及再瞧了。
“空花豈得兼求果,陽焰如何更覓魚”,照浪看著死去的熙王爺,心頭忽然浮起這句詩。從妄念貪戀中尋結果,從光影幻像裡求所欲,最終無非是一場空。而他自己想從空花陽焰裡追尋的,又是什麼?
太后的面上淚痕已幹,她擦了擦眼角,吩咐照浪:“那個紫顏妖顏惑眾,既知道了他的底細,是不能留了。”見照浪站著不動,嘴邊浮上嘲諷的笑容,“無論如何,你聽到的都不是真的。我是為了叫這隻老狗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