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懂,忍不住一樂。卻見汪浵直愣愣盯著梁若谷的手,紫砂杯捏在手裡半天沒動。忽然抬手一飲而盡,蹦出一句:“我也只會嚼牡丹。”
洪鑫垚再怎麼也知道先頭被涮了,打個哈哈:“你看,不止我一個俗人吧。”跟汪浵套話,“我陪方老師來看古董,你來找樑子有啥好玩?煮啥鶴吃啥牡丹?”
“我來看白大師的字。”汪浵挺給他面子,多說了兩句,“因為姥爺喜歡書法和篆刻,我偶爾練練毛筆字。”
梁若谷咯咯笑出聲:“也來煮鶴吃牡丹。”語調裡帶著一縷若隱若現的甜膩味道,方思慎無端覺得刺耳,卻又形容不上來。
坐得片刻,洪鑫垚起身:“我們再隨便看看就走了,你不用管。”走到廊下,問,“後面怎麼都鎖著,不能看?”
“後面是白老和範先生專用的屋子,人沒來不開門。”
方思慎這才想起白範二人那樁被自己忘到腦後的曖昧公案。望著梁若谷樂在其中的樣子,心頭掠過一陣涼意。
匆匆瞧了瞧幾間開放的房間,兩人直接離開。洪鑫垚隱晦地解釋了一下汪浵來歷:“他姥爺官兒大,他們家規矩也大,養成了三竿子打不出一個屁的悶葫蘆脾氣。”方思慎隨便聽著,沒放在心上。
車開到京師大學博士樓前:“下個月一塊兒去黃帕斜街看看,把咱們今天的想法跟設計師說說?”
方思慎道:“還是等你考完試吧。”臨別又敲敲車窗,衝探出窗外的大腦袋笑笑,“上元節快樂!學習要加油,路上注意安全。”
一轉眼單衫換了冬衣,已是初夏五月。
方思慎這一天晚上跑完步,脫鞋的時候想起鞋子來歷,繼而想起以去國一高上課為起點,接連收穫無數意料之外的豐富經歷,充實了那一段本可能消沉頹廢的生活。相比之下,眼前回歸平靜的日子,真是難得地無風無浪。
衝個澡看幾頁書,躺在床上已近深夜。電話就在這時毫無徵兆地響起,鈴聲在小小的房間裡急促迴盪。
居然是洪鑫垚。真是說曹操曹操到。不過這麼晚了,會有什麼事?
剛一接通,那邊劈頭就問:“你在宿舍?”
“嗯,在。”
“我馬上過去。”
方思慎正要追問,電話已經掛了。聽他聲音不太正常,不禁有些擔心,再撥回去,卻始終沒人接。想來想去,只怕出了什麼意外,索性帶上門,到樓下大廳等著。
樓門被人帶著一陣風推開,洪鑫垚閃身進來。方思慎忙招呼他:“我在這。”
值班室大嬸伸出腦袋,洪大少哭喪著臉:“失戀了,找我哥哭訴來。”
大嬸“噗”地一樂:“沒事兒啊,明兒阿姨給你介紹個更好的!”
洪鑫垚大步跨上樓梯,衝進宿舍,硬邦邦站著不動。方思慎跟進來,才發現他滿頭大汗,劇烈喘息,兩隻眼睛紅得嚇人。
輕拍肩膀:“怎麼了?”
“噝——”洪大少倒吸一口氣,半截身子打顫。方思慎這才看清他胳膊上縱橫幾條血印子,淺色T恤染得紅一道黑一道,瀰漫著淡淡的血腥氣。
臉色一沉:“為什麼打架?”
“沒打架,我爸揍的。”洪鑫垚雙手撩起下襬,一咬牙上衣整個剝掉,露出佈滿傷痕的後背。一道道紅色檁子高高腫起,嚴重處烏紫發亮,個別地方刮破了皮,細密的血珠子和著汗珠子往下淌,看著都替他疼得慌。
方思慎嚇壞了,顧不上問話,想了想,把暖壺裡剩下的開水全倒進盆裡,扯下毛巾泡裡頭。試試水溫不算太燙,看他還咬牙瞪眼站著,拉過椅子,道:“你坐下,背衝著我。”
洪大少乖乖坐下,眼神卻是直的,不知道魂在哪裡。
方思慎把擰乾的熱毛巾輕輕敷到他背上,洪鑫垚“嗷”一聲大叫,好似這時才元神歸位:“輕點兒!痛死了!”
“忍著。都半夜了,別吵醒別人。”手上動作愈發小心,把汗漬血水一點點吸淨。
洪大少不嚎叫了。過了一會兒,開始抱著椅背哼唧:“嗯嗯……哎喲,疼啊,你別這麼使勁兒,想弄死我啊……”
方思慎一邊給他擦拭一邊道:“明天還是請個假去醫院看看吧。”
“不用費那事,哪回不是幹挺兩天就好……哎喲!”
“你爸爸來京城了?”
“昨兒來的,談生意。”
“你最近考得不好,惹他生氣了?”
“不是。”洪大少整個趴在椅子上,調子懶洋洋的,偶爾皺眉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