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常扯出長長短短几層衣襬,印著另類怪異的圖案花紋。今天卻大不一樣:頭髮變短了,長袖T恤外邊罩件米色毛衣,看上去清爽又穩重。
洪鑫垚被盯得心裡發毛,強作鎮定:“拐彎了,坐穩點兒。”
晚月河畔一片花花綠綠,近了才看清楚,樹枝上全綁著粉色絹花,路旁掛滿彩旗燈籠,河面設了小型冰雕,電線拉過去架起了霓虹燈。明明隆冬季節,肅殺天氣,硬生生整出滿目華彩流光,春意盎然。
停車場上空蕩蕩的,另有一輛小轎車停在那裡。洪大少認出車型,心中吃了一驚。方思慎卻沒注意,指著河面上的冰雕:“純淨透明本就是美,掛幾條彩燈一定更好看嗎?我真不覺得。”
往前走,碎石小徑沿途古樹,書院朱漆大門及兩側的青磚古牆,均未能倖免,絹花彩燈一匝又一匝,纏滿了身軀。
方思慎道:“其實沒有這些東西,古木殘雪、朱門碧瓦本身已經足夠好看。倒不是說人工裝飾一定不好,燈謎會這種活動,應的是繁華熱鬧,要的是市井人氣,非弄到山水之間,終歸不倫不類。”
洪鑫垚點點頭:“放心,我肯定不讓他們這麼糟踐東西。”
“那地方你說了管用麼?”方思慎並不知道黃帕斜街的院子已經到了洪大少名下。
“管用。”
為了迎接十五燈會,這一天書院放假,十分清靜。幾個工人正架著人字梯往假山上拉彩燈,另有兩個不知哪裡來的遊客在走廊瞎轉。保安從耳房出來盤問幾句,聽說找梁若谷,指指後院,依舊縮排去烤火。倒是走廊裡的人回過頭,將他倆好一番審視。
方思慎有點奇怪,也沒在意。洪鑫垚裝作沒在意:“不用著急叫樑子出來,咱們看咱們的。”
這一趟沒有外人,兩人說說瞧瞧,方思慎不必顧忌,把自己想法和盤托出。他雖然不做古代建築研究,對古典審美的執著卻滲透到骨子裡。洪大少在方老師面前向來不怕丟臉,凡有疑惑便打破沙鍋問到底。方思慎於是連比劃帶舉例,解說何處當虛,何處當實,哪裡要“隔”,哪裡要“透”,什麼地方以人工為重,什麼地方用天然為主,四季天時與四方地勢如何互補,五官感觸與聲色景象如何交融。直言不諱,把個“瓊林書院”批評得體無完膚。
走到內院,後邊兩人也跟了上來。方思慎沒發覺,洪鑫垚裝作沒發覺。隱隱聽得竹林後幾聲說笑,飄飄忽忽,並不真切。洪鑫垚眼珠一轉,抓住一株竹子猛搖幾下。竹葉上沒化盡的雪屑簌簌抖落,大半灑在方思慎脖子裡。
“啊!”方思慎被涼得一個激靈蹦開,欲要報復回去,又好像太過幼稚。瞪洪鑫垚一眼,扒開衣領往外掏雪。
洪大少嘻嘻笑著,伸手過來幫忙,在他脖頸上一通亂摸。方思慎狼狽閃開,心說什麼長大成熟之類,純屬幻覺。
竹林後的人被驚動,繞個彎轉過來:“金土。方老師,您來了,歡迎。”梁若谷穿著淡青色儒裝,頭戴墨色東坡巾,頭髮都掖在帽子裡,一身清雅古意。見兩人打量自己,笑道,“這是明天燈謎會開幕式的服裝,先適應適應。”院子裡氣溫低,他衣衫單薄,臉頰凍成了緋紅色。
側身讓出後面另一個少年,介紹:“方老師,這也是我們的同學,汪浵。”
方思慎微笑點頭:“你好。你也來參觀書院?”
“嗯。”汪浵微不可察地點點頭,臉上沒什麼表情。
“外面冷,方老師進屋喝杯茶吧。沒什麼特別的好茶葉,別嫌棄。”說到“別嫌棄”三個字,梁若谷已經轉身,眼神瞟向汪浵,嘴角噙著一絲調侃的笑意。
“嗯。”汪浵也不等別人,徑自和他往裡走,步子邁得一板一眼。他的個頭跟梁若谷差不多,身材粗壯些。五官端正,卻也沒什麼特色。
方思慎想,這男孩真奇怪,說不上是拘謹還是老成,實在不像是梁若谷會交的朋友。
在西側一個小廳裡坐下,梁若谷往紅木茶盤上的紫砂壺裡添些水,倒出半盅新燙兩個杯子,再重新續水注滿。動作從容優雅,極其美觀。
“水就是這山上的山泉,勉強可以喝得。”
方大院長家中往來盡是文人雅士,方思慎對這一套並不陌生,端起茶杯喝一口。洪鑫垚道:“杯子太小,捏不住,換個大的。也別浪費你的茶了,給我倒杯白開水,省事。”
“焚琴煮鶴嚼牡丹,說的就是你這樣的。”這是拐著彎兒罵他是牛。罵的是洪大少,笑眼卻飛到旁邊汪浵身上,“他不喝,這杯歸你。”
方思慎看洪鑫垚完全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