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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時,紫鵑打起簾子,湘雲已前頭先進來了,一行走一行笑道:“原來二哥哥也在這裡,剛才一路進園來,只說越到冬深,園裡越見冷清,倒是你這裡熱鬧。”黛玉忙丟了針線站起道:“你們出園子做什麼去了?”湘雲道:“下了這半天的雪,呆在屋裡好不厭氣,想起前兒寶姐姐說有些咳嗽,所以特去看他。”又問寶玉,“你什麼時候來的?姨媽還有好東西給你呢,已經打發丫頭送到你房裡了。”又拿出一打杭綢手絹給黛玉,說:“這是給你的,我自己討了這個差使送來,還不快把你的好茶沏來謝我呢。”紫鵑聽了,忙去沏茶。雪雁同春纖移過熏籠來,四人便圍著取暖說話兒。探春因向寶玉道:“剛才彷彿聽見你說什麼畫兒,可是最近得了什麼好畫?”寶玉道:“不是什麼好畫,是我自己閒了,隨便臨了幾幅古人畫而已,不值提起。”湘雲笑道:“你少同我弄鬼,你既特特的在林姐姐眼前說起,想必臨得不錯,所以在此誇嘴。難道林姐姐看得,我們就看不得的?還不快拿了來呢。”寶玉笑著,果然便請雪雁往怡紅院去,將他近日所臨之畫盡行搬來。紫鵑沏出茶來,寶玉因提起那年在攏翠庵喝的茶,說妙玉用梅花上掃的雪貯了水來煨茶,如何清香爽口,搖頭晃腦,讚歎不絕。湘雲道:“何必定要梅花上的雪?這院子裡現有許多竹子,就用竹葉上的雪又有何不可?竹雪烹茶,想必也別有風味的。”說得寶玉興頭上來,果然起身向案上紫竹浮雕人物山水筆筒內選了一枝未甛過墨的狼毫大排筆,命春纖捧著甕,自己便走下臺磯,親向竹葉上掃下雪來,如此掃了兩三株竹子,已經積了小小半壇,還欲掃時,忽聽春纖打了個噴嚏,自己也覺得身上涼風冷浸,看看壇裡雪水約摸夠得一壺之量,便罷了。紫鵑早已煨上茶爐子,煎沸濾淨,又重新洗杯燙盞,黛玉笑道:“咱們這裡雖不比攏翠庵,有什麼珍頑奇寶,難道連兩件略拿得出手的茶杯也沒有嗎?”紫鵑聽了,果然又重新開了櫃子,取出一隻犀角雕的歲寒三友杯,一隻青海石打磨的小巧夜光杯,一隻漢白玉雕著龍鳳呈祥腰間透雕如意雲雷紋的雙耳杯,一隻珊瑚紅釉菊花盞,都用開水重新燙了,排列案上,請各人自取。眾人見了,都說有趣,湘雲便先取了犀角杯,探春取了龍鳳杯,寶玉便問黛玉:“你用哪一個?剩下的與我。”黛玉便取了夜光杯,留下菊花盞與寶玉。他看去剔紅耀目,只當是漆器,及至拿在手中,才知是瓷的,不禁又驚又喜,只顧把頑,倒把茶忘了,紫鵑催請了三四次才醒起。及嘗茶時,那君山銀針的口味原輕,襯著雪水,益發透著一股竹葉清香,都不禁稱讚。黛玉笑道:“縱好,也是拾人牙慧,不值什麼。”探春道:“古人有效顰之典,今日有顰效之事,倒也有趣。”眾人都笑了。一時雪雁已取了畫回來,看時,也有蟲魚,也有人物,也有宋二趙的青綠山水,也有周文矩的宮中小畫,也有王澹軒的花鳥,也有柯九思的竹石,各自稱賞一回,探春便指著一幅仕女道:“這幅《調鶯圖》,我從前原見四妹妹也臨過一幅,卻不及這個。我這幾日正想著要換一幅畫掛,不如就送給我如何?”寶玉忙道:“這豈敢當?妹妹要妝壁,我改日另尋了古畫名帖來送你便是。”探春笑道:“又何必定要找什麼古畫名帖?是我自家的牆壁,我願意掛什麼,自然都由我,橫豎我看著順眼就是了。”寶玉道:“既這樣,不如再想幾句話題在上面,倒還像樣。”湘雲聽了,便慫恿黛玉道:“這美人兒和你頗為神似,就連這月洞窗子也和你的一樣,窗下也掛著一隻鳥籠子,不如就請你贈兩句話如何?”黛玉想了一想,吟道:綰蝶粘屏防雪冷,調鶯入畫怕春歸。寶玉脫口讚歎:“好句。原系塗鴉之作,一經品題,身價十倍,無異畫龍點睛矣。”又向著湘雲作揖道:“就請雲妹妹代為題寫,算咱們三個人的心意可好?”湘雲笑道:“現放著蕉下客這樣的書聖在此,我做什麼班門弄斧呢?”探春笑道:“這樣扭捏虛套的,倒不像你。”湘雲便不推讓,笑道:“既這樣,還不研墨?”寶玉笑道:“遵命。”果然將松香墨就著雲月端硯,親自磨成,飽蘸了筆,笑嘻嘻的雙手奉與湘雲。探春又在案上揀出一張落花流水暗花箋來,親自鋪平。湘雲含笑接了筆,遂腕底生香,一時書成,卻是顏體。寶玉笑道:“我雖畫得不好,加上林妹妹的詩,雲妹妹的字,這份禮也就不甚菲薄,送得過了。”探春笑道:“果然是份厚禮,等我改日裱了貼起來,比什麼不強。”寶玉忙道:“程日興的店裡新近了一批各色古宣名紙,宣德箋、金粟箋、雲母箋、花箋、金箋、蠟箋盡有,用來託裱裝潢最好。如此我就拿去裱好了再送你,豈不便宜?”探春含笑點頭。湘雲又道:“我最喜歡灑金扇面,這樣,改日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