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法上的零部件時有失蹤,稚而拙,拙而樸;後者除了體現為一系列形而下的俚、俗語、歇後語之外,還存在於諸如“這個故事是說”,“這件事說明”、“這件事的真實含義是”這種最古老的民間敘事語式之中。
狂歡·詛咒·再生/崔衛平(6)
我無意把王小波說成“中國的拉伯雷”,其主觀的原因在於我若向一個人表達敬意時,首先考慮到的是如何節制。當然,客觀上也有一些理由。第一,拉伯雷提供的作品對他的時代而言是包羅永珍的、百科全書式的巨幅畫卷,他涉及了幾乎社會的各個階層,各行各業的人們,討論了當時全部那些重大問題——教育、婚姻、修道院、經濟、科學、司法等;相對來說,王小波的世界則狹窄、逼仄得多,《黃金時代》記載的是以王二為主和他身邊一兩個、兩三個人的“行傳”(後來的作品如《青銅時代》著重描寫的也是寥寥幾人)。第二,拉伯雷的世界中其狂歡活動是全民性的、普天同慶的、民間集市和廣場般的,所發出的諷刺性笑聲是集體性的、雷鳴般的、暴風驟雨式的;王小波的主人公及其行為則是更加個人化的、更加孤獨的,所引出的笑聲也是更加秘密、掩卷式的、孩子氣和“竊喜”的。同時在這種個人化笑聲的背後或底部存在一股不能抹去的苦澀。它們部分出自我們處於其中的特定環境,部分出自王小波對自己才華多少有些自戀——他捨不得節制自己的“過人之處”,捨不得對人對己稍稍留有餘地,非要鬧到那種悽慘的笑容出現為止。這在某種程度上也限制了他的藝術上的進一步發展。比較起《黃金時代》,《白銀時代》突破性不大,《青銅時代》中的古代氣氛(其華美)和那些殘忍畸形的東西並不協調。然而歸根結底,王小波的確是一位才華過人、獨具慧眼和有獨特建樹的中國當代小說家,《革命時期的愛情》無疑是20世紀中國文學史上最重要的收穫之一,他英年早逝是我們這一代人共同事業的巨大損失。寫這篇文章,令我一再沉思普魯斯特所說的:“藝術家的良知,一部作品精神性的唯一標準,是才能。”“才能是獨創性的標準,獨創性又是真誠的標準,欣悅快感(對寫作的人而言)也許是真正才能的標準”。
如何消受王小波為這個時代所提供的這份獨特而真誠的禮物呢?我願意給人們推薦拉伯雷為自己的《巨人傳》第二部所寫的“作者前言”的結束語:“如果我在整個故事裡說過一句瞎話,我情願把靈魂、肉身、五臟、六腑,全部交給十萬籃子小魔鬼。同樣,假使你們不完全相信我在這本傳記裡所述說的,就叫聖安東尼的火燒你們,羊癇風折磨你們,雷劈你們……”
線是由一系列的點組成的;無數的線組成了面;無數的面形成體積;龐大的體積則包括無數體積……不,這些幾何學概念絕對不是開始我的故事的最好方式。
如今人們講虛構的故事時總是宣告它千真萬確;不過我的故事一點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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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波締造“黃金時代”/黃集偉(1)
新近由華夏出版社出版的小說集《黃金時代》的作者王小波坦言他的小說“缺少了一個積極的主題,不能激勵人們向上,等等”(見《黃金時代》後記)。這番含混的意思到了該書編輯的手裡,變得清晰了:“這些小說的主人翁都叫王二(當然不是同一個人物),主題都與Xing愛有關……全書穿插了不少性描寫,作者認為,生活就是這樣,無須掩飾……(見《黃金時代》內容簡介)——這一含混(坦率的含蓄)——清晰(含蓄的坦率),本身就構成了一道風景:這道風景在現如今各式各樣五花八門的書攤上很容易看到——當1994年北京的秋天來臨的時候,從書攤上隨手翻開一本從書名就開始髒得令人不安(恕不舉例)的小說(大都為長篇小說),你會發現,從窄窄的第一頁起,苟男苟女們就已經上床了。從這個角度說,《黃金時代》沒能免俗。雖然小說《黃金時代》的封面沒有采用“為了風度,無視感冒及其他”之類的“掛曆風格”,可它的“導讀”,卻真正順應了“潮流”。
翻開《黃金時代》,“金”有沒有單說,通常理念之中的“黃”的確俯拾即是。在這部共收有三部五篇均以第一人稱寫成的小說集中,無須跨頁跳行,東尋西找,有關主人公王二的性經歷、性心理、性行為、性觀念、性手段之類的描寫,已是亂石鋪街,令人目不暇接。隱蔽在王二身後的王小波,顯然是一個狀“性”高手。北京知青王二與雲南建設兵團某隊醫生陳清揚的一段戀情、某豆腐廠青工王二與團支書×海鷹的幾許姻緣、某醫院工程師王二與婦科醫生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