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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部分

龐澈與趙相如就這樣遙遙相望,他的視線漸漸模糊,因為失血眼前的情景已經越來越黑,她的面容越發看不真切。龐澈對著她虛弱地笑了笑,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她,那時北郊大營暴雨傾盆,他轉身見到正在看他操練的太后,當時她衣衫俱已溼透,一根白玉簪斜插在烏髮上,那一剎那便如同黑夜中的明珠,照進了他的心裡。

之後的選兵、對陣,他一步步淪陷,心甘情願成為她的部屬,為她效力。這些年來,無論是在深宮還是在野外的營帳,她的一笑一顰,一句輕語,一個轉身,早已如她柔軟的髮絲般纏繞在他心間,織成了一張密密的網,將他包裹起來。

她的眸中可有為他流淚嗎?他看不清了。大限將至,他很想對她說些什麼,可是此時又覺一切言辭都已多餘。身上的傷口似乎沒有剛才那樣的錐心之痛,他感覺到鮮血已經不像之前那樣噴湧,即將流乾。

他這一生,什麼都沒有留下,可是他無怨,無悔。

一陣風吹來,他似乎又聞到了她髮間的幽香。

他朝著她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雖然眼前已是一片漆黑。鮮血將周圍的黃土染成了緋色,趙相如彷彿聽到耳邊一縷靈魂抽離的聲音,悠長而輕靈。

龐澈的頭顱輕輕垂下,歪在一邊。

趙相如終於忍不住,“啊”的一聲,食指指骨應聲折斷,當場暈厥。

劊子手發現了龐澈的異樣,將手按在他的脖頸處,過了會兒對蔡澤稟報道:“此人已死。”

蔡澤眨巴眨巴眼,掃了一圈後排的狼軍道:“既都是忠貞之士,那便成全他們,全部腰斬!”

所謂腰斬即是用重斧將人砍成兩段,一般人不會立即死去,神志清醒,過一段時間才會慢慢嚥氣。狼軍全體被剝去上衣,攔腰斷成兩截,壽春熬了最久,直到兩個時辰後才慢慢死去,臨死前連喊數聲:“報仇!報仇!”

關在囚車中的趙相如早已醒轉過來,她聽見了壽春臨死前的疾呼,由於牙齒咬得太緊,牙齦都已滲出血來,口中一片腥甜。立柱上所有熟悉的面孔都已不在,廣場中央一片血海。

蔡澤不懷好意地走到趙相如的車前,奸笑道:“不知為何趙人不認你為太后,不過外臣以為,您的風姿足夠當得起。”

趙相如垂首不應,眼角的淚痕藏在亂髮間,斷指還保持著原來的樣子,衣上全是血漬。

蔡澤不以為意,繼續道:“想來您看了大半日也餓了,這些肉是專門為您備下的,還請務必用了。”

說罷,他讓劊子手端了盛滿龐澈肉塊的陶皿,放在了趙相如面前。那些肉混著血,一塊有如杏子般大小,連著皮的部分有些黝黑,那是龐澈為了練武經年日曬的結果。

蔡澤原打算用這些人肉嚇唬她,倒也並無打算讓她吃下,畢竟是個女人,見識了這樣血腥的場面,恐怕不被嚇瘋已是萬幸,何況人肉擺在面前,即便她不是太后,怕也是哪位趙國貴族的女兒,嚇唬一番又有何妨?

卻不料就在此時,一直沉默的趙相如突然伸出手,從那些肉片中取出一塊來,她靜靜地凝視了許久。

遇見,恍如隔世。分別,毫無準備。除了淚溼的雙眸,和一顆破碎凋零的心,她還剩下什麼?此刻,連他也消失在這世間,沒有留下一絲氣息。仇人就在眼前晃動,她卻無力將他們斬殺。她還沒來得及告訴他,她愛他,他就這樣在她面前死別,連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有淡淡的微笑。

從此,再沒有人像他這般站在她身後,不離不棄,無怨無悔。

從此,再沒有人像他這般如同青山,給她支援,給她力量。

她似是聞到漫天的桐花香,只是肝腸卻已被秋聲冷。

桃花未落閒池,你卻已翩然離去。

趙相如在眾目睽睽之下,將肉片放入口中,細細嚼咽。

龐澈,這一刻,我永遠和你在一起,永遠不分開。我將你裝在身體裡,這是你最好的棲息之所,是你靈魂永恆的寄存地。

這份血海深仇,我將永遠銘記,此恨,永無絕期!我發誓,用盡此生,也要將秦滅國,今日之仇,必要用秦人的血海來填!

番外之龐澈

母親年歲大了,身子越發不好。望著她滿頭的白髮,身為兒子,我覺得過去的自己太不孝了。母親不過才四十出頭,可看上去已如六十的老嫗,這些年家中一切俱是她操持,而我卻心安理得只顧埋頭研習兵法、鍛鍊武藝,不用勞作以養家餬口。

母親瘦弱的肩膀,渾濁的雙目,滿是皺紋的面龐,與村婦無異,可頭髮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