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又感到脖子以下的肌膚被燒灼似的疼痛,那稀硫酸潑在身上,遍佈的紅痕讓她連續好一段時間不敢將身體示於葉騫澤,她不願意葉騫澤知道,他一心幫助的人是怎樣的怨毒,不願意讓他失望。然而現在,向遠覺得葉騫澤在用看不見的強酸往她臉上潑。
潑硫酸的人是陳健的大哥,已經被向遠換了個理由弄進了監獄,像他那樣時常喝酒鬧事的人,找到他的把柄並不難。而陳健本人在江源這一段時間也還算安分守紀,向遠知道,葉騫澤把他在這個時候派往貴州,是給他個立功的機會,回來之後也有利於提拔。葉騫澤始終放不下陳有和的事情,向遠忍了,可他現在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給了她一個下不去的臺階。
向遠覺得自己的背離開了靠椅,繃得筆直,然後,又漸漸地,漸漸地在很多人無聲探究的眼神裡鬆弛了下去。
“還有人有意見嗎?”她環視會議室一週。
鴉雀無聲。
“好的,那就這麼決定了,散會。”
向遠乾淨利索地收拾好自己面前的東西,離座走出會議室,中途沒有片刻停頓。
售後服務隊出發那天,李副總對向遠說:“對不起,我在提出周軍的時候應該更注意策略。”
向遠笑著制止了他往下說,“你怎麼也糊塗了,你換著法子說就有用了?這事跟你沒有關係,他那是衝著我來的。”
葉騫澤不會不知道向遠對周軍的看重,向遠覺得他甚至不是反對周軍,也不是反對這件事的本身,他是在反對她,反對這個跟他同床共枕卻道不同難與之謀的女人。這樣的事情在袁繡那件事以後已經不是第一回了,葉騫澤後來要求向遠和崔老闆協商,將袁繡調至山莊的其他部門,向遠拒絕了。從那次開始,向遠決定的事,他總會本能地抗拒。
也許葉騫澤要的只是在某種形式上戰勝向遠的感覺,她現在就宛如為了與他對立而存在的一個反面。
向遠是知道的,所以她放棄了在會議上爭辯。事後她也開始反省自己,她想,自己是不是也錯了,也許她該在葉騫澤面前學會讓步和妥協。那些對和錯,她堅持的規則會比她的丈夫更重要嗎?她不能再讓自己和葉騫澤這麼下去,不能眼睜睜看著她苦苦追尋的人越走越遠。
第四十二章 究竟是誰變了(4)
所以,陳健隨同售後服務人員前往貴州的那個晚上,向遠在床上轉過身,艱難地對身邊的人解釋,“騫澤,我想對你說的是,我對陳有和一家沒有偏見,也不是反對你對他們的照顧,我只是……只是覺得凡事應該有個度。當然,我的這個‘度’也許在你看來過於苛刻。我所有的出發點都是為了公司好,我……我不是說我有多……怎麼說呢,不是說我……我只是希望你能理解我。”
葉騫澤是醒著的,他沒有轉身,只淡淡地說了句:“向遠,我沒有辦法理解你的冷酷法則。就算你是對的,你所謂的正確也太無情了,讓人心寒。”
“可我對你無情嗎?騫澤,一事歸一事,因為這些影響到我們之間的感情,我很……很難過。”
“你只會為自己的事難過,是嗎?”
向遠強行把他的身體扳過來,面對著自己,“袁繡的事我沒有辦法,就算我答應你,向崔老闆挖了這個人,你以為袁繡自己會肯嗎?她會做什麼?她願意在山莊裡做一個端茶送水的服務員,領那點可憐的薪水?別傻好嗎?沒有什麼逼良為娼,她在給崔老闆做事之前,就是幹這一行的。難道崔老闆肯放人,我們就供著她?要不你該拿她怎麼辦呢?人活在世上,各有各的路要走,我們沒有辦法把每個人都拉到自己認為正確的路上來。還有,崔林不可能放人的。騫澤,你也答應我,不要惹這個人,他的來路很複雜,我們不要惹禍上身。”
她做事一向不喜歡向人解釋,現在才知道解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如果說我已經惹了呢?”
“你……”
“那天,我讓人把袁繡送到醫院去了,崔林下手太狠……你放心,醫生剛處理完,她自己走了。”
向遠閉上眼睛,再輕輕睜開,“好吧,那就讓這件事情到此為止好嗎,騫澤,我們還像以前那樣。”
葉騫澤喃喃地低語,“以前……以前?向遠,我越來越看不清以前了,那時的我們,好像是另外兩個人。究竟是你變了,還是我變了?”
向遠環緊他,“總有一點東西是不變的。”
過了很久,她幾乎以為葉騫澤已經陷入沉睡,才感覺到他的手抬了起來,用力回應她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