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呢。”說著便推張儀坐在了一塊青石上,還是咯咯笑個不停的跪坐在地,利落的為張儀脫下了兩隻大布靴,又脫了自己的兩隻布靴,順手從腰間解下一條布帶子,將兩雙布靴三兩下繫結,褡褳似的搭在肩上,兀自笑意未消:“吔,走了。”張儀卻笑了:“小子,倒象個老江湖似的。”緋雲邊走邊道:“爬山涉水,打柴放牛,緋雲天下第一吔。”張儀見他左肩包袱右肩褡褳,手上還有一口吳鉤,卻絲毫沒有累贅趔趄之相,猶自走得利落端正,不禁笑道:“看來比我是強一些了。”“那可不敢當吔。”緋雲笑道:“張兄是高山,緋雲只是一道小溪,能比麼?”張儀大笑:“高山小溪?兩回事兒,能比麼?”“能吔。”緋雲一梗脖子紅著臉:“有山就有水,山水相連,不對麼?”張儀看見緋雲長髮披肩臉泛紅潮聲音脆亮,不禁莞爾:“緋雲,我如何看你象個女孩兒?”緋雲大窘:“吔!瞎說,你才是女孩兒呢。”說完便一溜碎步跑了。
兩人一路笑談,不覺便到了山腰。腳下坑坑窪窪的草叢小路,已經變成了整潔乾淨的紅土碎石便道,一道竹籬笆遙遙橫在眼前,幾間茅屋錯落隱沒在綠蔭蔭的竹林中,後面的一座孤峰蒼翠欲滴,啁啾鳥鳴,更顯得青山杳杳空谷幽幽。面南遙望雲夢澤,卻是水天蒼茫,島嶼綠洲星羅棋佈,竟有鳥瞰塵寰之境界,大是超凡脫俗。
“何方高人?選得此等好去處!”張儀不禁便高聲讚歎。
“誰在門外說話?”隨著一個蒼老的聲音,竹籬笆門吱呀拉開了,出來一個鬚髮雪白的老人,手搭涼棚悠悠的四處張望。“老人家,攪擾了。”張儀拱手高聲道:“敢問將軍在莊否?”
“將軍?”老人搖搖頭:“這裡只有先生,沒有將軍呢。”
“請恕在下唐突,先生可在莊上?”
“足下何人?到此何事?” 一個渾厚冰冷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緋雲大驚,快步轉身,手中吳鉤已經出鞘!張儀沒有回身卻已經哈哈大笑:“先生到了,安邑張儀有禮了。”轉過身正待深深一躬,卻突然釘在了當地——面前一個偉岸的大漢,一頂斗笠,一件蓑衣,手中一支大鐵漿,活生生一個生猛的雲夢澤水盜!張儀不禁愣怔,按照他的推想,盛年之期的田忌縱然隱居,也必定是名士清風灑脫雅緻,能與孫臏那樣的名士結成莫逆,能有如此超凡脫俗的隱居莊園,田忌當是一位儒雅將軍才是。可眼前這位鐵塔般的猛漢,與張儀想象中的田忌竟是大相徑庭!瞬息愣怔,張儀已是恢復常態,拱手笑道:“足下可是此莊先生之客人?與張儀一樣,同來訪友?”
蓑衣斗笠大漢卻冷冷道:“張儀何人?此間主人並不識得。先生請回吧。”張儀心中猛然一動,長笑一躬:“上將軍何拒人於千里之外?昭昭見客,何懼之有?”“豈有此理?此間沒有上將軍,先生請勿糾纏!”蓑衣大漢手中的鐵漿一拄,碎石便道上竟“當!”的一聲大響火星飛濺! “上將軍,”張儀肅然拱手:“故國已成強弩之末,將軍卻安居精舍,與世隔絕,專一的沽名釣譽,不覺汗顏麼?”蓑衣大漢默然良久,粗重的喘息了一聲:“何須危言聳聽?”
“廣廈千間,獨木難支,圖霸大國,一君難為。又何須張儀故做危言?”“當年有人說,地廣人眾,明君良相,垂手可成天下大業。”
“已知亡羊,正圖補牢。他已經後悔了。”
又是良久沉默。終於,蓑衣大漢喟然一嘆:“田忌得罪了。先生請。”
“承蒙上將軍不棄,張儀不勝榮幸了。” 張儀說著便跟田忌進了竹籬笆小門。這是一座山間庭院,院中除了一片竹林與石案石墩,便是武人練功的諸般設定:幾根木樁,一副鐵架,一方石鎖,長矛大戢弓箭等長大兵器都整齊的排列在牆邊一副兵器架上,顯得粗樸整潔。沿著竹林後的石梯拾級而上,便是一間寬敞的茅屋。“先生稍待,我片刻便來。”田忌請張儀就座,自己便進到隔間去了。
這間茅屋木門土牆,廳堂全部是精緻的竹器案几,煞是清涼乾爽,顯然便是主人的客廳。後面山上升起一縷青煙的茅屋,才是主人的家居所在。張儀正在打量,只聽草簾呱嗒一響,身後響起田忌的粗重的嗓音:“先生請用茶。”張儀回身,不禁又是一怔。田忌脫去了蓑衣斗笠,換上了一領長大布衣,身材壯碩偉岸,一頭灰白的長髮長鬚,古銅色的大臉稜角分明溝壑縱橫,當真是不怒自威。張儀笑道:“人云齊國多猛士,信哉斯言!”
“先生遠來,清茶做酒了。來,品品這杯中物如何?” 田忌卻只是淡淡的一笑。老僕已經在精巧的竹案上擺好了茶具,那是一